第378章 不再紮根
高陽花費了一整個白天的時間,總算是補好了牆上的大洞。
最近這段時間,大家都疲憊到了極點,所以到了晚上,某師兄自然是累到沾床就睡的地步,再沒有心思守著自家小師妹了。
倒是鹿城,信誓旦旦地說要熬也守在喬酒歌身邊,但是小孩子終究還是小孩子,趴在一旁沒過多久就睡著了,被蒼龍拖回自己的房間並體貼入微地幫他蓋好了被子。
喬酒歌是在半夜獨自醒來的,醒來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人。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傷勢基本都痊愈了,她昏迷後,究竟發生了什麽,到最後,鹿野到底有沒有出現?
她的第一反應是想要再出去一探究竟,鞋也顧不上穿了,直接拖著虛弱的身體走到窗邊,抬腿翻窗。
就在她想要往下跳的瞬間,一個熟悉的,帶著陰冷氣息的黑影忽然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喬酒歌所有的動作幾乎都凝滯住了。
她勉強扶著窗台站直了身子,顫抖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眼前的這個黑影。
可是,手伸到一半,卻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勇氣,泄氣地垂了下來。
不是不想觸碰,而是她的情緒太過失控……直到現在,當她看到鹿野的魂魄完完整整地站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還是覺得無法接受他已經死去的事實。
可是還好,他的魂魄還在,果然……還在的。
喬酒歌眼底的淚水已經奪眶而出了,她隻是安安靜靜地哭,沒有發出任何抽泣或是歇斯底裏的聲音。
這段日子,她活得太過壓抑了。
她低著頭,肩膀聳動著,沒發出一絲聲音,眼淚卻啪嗒啪嗒地往下墜落,像是斷了線的珍珠。
鹿野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目光依舊如同他活著的時候一樣灼熱。
他知道她不好受,可他又何嚐好受?
他是個死人,沒有心,卻還有感情。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麵上的表情溫和極了,壓抑了那麽久的思念之情,也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小酒哭得越傷心,他就越悲慟。
“你為什麽……這麽長時間都沒有找過我……”她抬起臉來,強行忍住了眼淚,質問的每一字每一句,幾乎都掏空了鹿野的魂魄。
他不知道自己該解釋什麽?人鬼殊途,他們沒有在一起的可能了?還是他希望她在沒有他的日子裏,能過得更好,能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那麽久以來,他在享受著和小酒對他致命的依賴感,卻從沒想過,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在失去了那些致命的依賴感後,他的小酒會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那麽有靈氣的姑娘,那麽活潑好動的姑娘,為了逼迫他現身,竟然自己傷害自己……他舍不得,從來都舍不得。
他不想再躲避了,隻是……也許一切已經為時太晚。
鹿野主動抬起手來,想要觸碰他日思夜想的那張臉,可他的手,卻直接穿過了小酒的身體。
把冰冷的感覺沁入了小酒的身體裏,她幾乎窒息地呆滯著,雙眼黯淡無光。
雖然兩個人近在咫尺,可他們之間卻隔著海角天涯。
生與死,是多少人都無法越過的鴻溝。
喬酒歌收攏雙手,握緊雙拳,最終選擇滿臉沉痛地閉上了眼睛。
鹿野修長的手指在半空中停滯了一會兒,手指再一次不死心地抓了抓,依舊是什麽都觸碰不到。
夜月死寂。
除了絕望,還是絕望。
片刻。
鹿野收回那隻手,轉而安慰小酒,“別怕,至少你能看見我,不是麽?”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連他自己也都是沒有底氣的。
他的眼底被悲哀充斥,沉痛和絕望占據著他的神思,他隱忍著,把有些話藏在心底,還是不願意說出來。
喬酒歌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鹿野的欲言又止。
她睜開眼朝著窗外看了一眼,通過轉移視線來撫慰自己幾近崩潰的情緒。
“是啊。”她歎了一口氣。
本以為他連魂魄都消失在幻像空間裏,現在他的魂魄還在,就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她是驅魔師,有陰陽眼,即便往後的日子裏,他們不能互相觸碰到對方,可是還能時時刻刻看見他,那就夠了。
喬酒歌倔強地擦幹眼淚,雖然鼻子還是酸酸的,可她還是別扭地笑了。
她也想堅強,她不想讓鹿野難過。
等到她徹底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所有的感官又開始正常運作,空氣中彌漫著一絲怪味,順利地被她的嗅覺神經捕捉到了。
那絲怪味,她再也熟悉不過了。
於是,她的笑容又僵硬在了臉上,她迅速低下頭,全身幾乎被一種駭人的戰栗感席卷。
“你的根呢!”這一刻,她才開始反應過來,鹿野眼底的悲哀與沉痛來自何方。
她差點忘了,他是植物人啊,他應該還是紮根在屋外的草地上,根本無法動彈分毫,又怎麽可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在看到鹿野腳背上那兩個漆黑,流著黑色不明**的大洞後,喬酒歌整個人也垮了。
她的身體緩緩下滑,知道完全跌坐在地上,還在絕望中質問著他,“你是植物人啊,你的根呢……沒有根,你怎麽活下來,怎麽活下來……究竟是誰,要把事情做得這麽絕……不給我們一點活路……”
而此刻,鹿野反倒是釋然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時隱約記得,昨晚他現身後沒多久,有個奇怪的人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之後他就隻去了意識,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能脫離原地,隨意行走了。
隻是,他的腳背上,出現了兩個大洞,大洞內不斷有黑色的**流淌出來,他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痛。
喬酒歌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從指縫中流淌而出。
“你知不知道,沒了根的植物人,隻能活七天?”她的聲音輕飄飄的,了無生機,喑啞苦澀,每句話,都是哽在喉頭的毒藥。
“我知道。”他鎮定地開了口。
喬酒歌抬眼看他,他半透明的魂魄像是隨時隨地都會融化在月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