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結局倒計時10
臥室
一天一天的過，一周時間很快就到了，說是喝一周，會有一些效果。
簡愛和之前幾天一樣坐在霍東霆的腿邊，目光盯著他的腿，極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不要過度的流露出心底的小心思，垂放在兩側的指尖動了幾次卻沒有抬起。
霍東霆看著簡愛的側臉，表情看不出什麽變化，但那麽了解她的他怎會沒發現她細小的小動作。
他並沒有催促，過了一會兒，簡愛動了好多次的兩隻手終於抬起，放在霍東霆的雙腿上。
從最敏感的雙腿根部，兩手放上手，慢慢的釋放力道，一點一點的加重，加重，再加重。沒看霍東霆，雙耳卻是豎起的，想要聽到他的聲音。
在雙手的力道已經用到極限後，耳裏卻沒有聽到霍東霆發出任何的聲音，呼吸依然正常平穩……
他，並沒有感覺。
即便她已經用盡了全力，在敏感的大腿根部，如果有感覺，就算不疼，他也能感覺到刺激……
波動的心湖像是被人澆了一盆冷水一樣，說是不要抱希望，可是怎能否認內心深處希望他能有點點感覺，希望他可以盡快的站起來。
她並不是覺得自己照顧他很辛苦，她隻是不忍心，他毫無希望的複健。每每想到他一次次跌倒，一次次被人扶起來又跌倒的畫麵，心就像是被人撕裂了一樣。
她什麽也不能說，隻能沉默裝不知。那樣驕傲的一樣男人，從應允複健，讓治療師陪著複健的時候，他已經把自己高傲的自尊壓至最深處。容忍別人扶著他，不要自己的麵子，這一切都隻是為了她和寶寶。
放在霍東霆腿根部的雙手不著痕跡的慢慢放鬆，害怕他察覺，放鬆的動作還是慢慢來的，假裝自己並沒有在試探。停在大腿根部的雙手在鬆開後再慢慢移開，如同以往一樣，繼續按著。重複的動作她也不厭煩，有耐心的慢慢按著，一遍一遍。
直到真的累的沒力氣再按，簡愛這才收回雙手。出力按摩，讓她有些疲累，呼吸都變得很急促。
“我去洗澡。”
“嗯。”
霍東霆在簡愛離開臥室，聽到浴室門關上的那一刻，靠著的上半身坐起，兩手按向自己的雙腿，指甲深深的掐進了肉裏，他比簡愛還要用力，用盡了力氣，卻依然是毫無感覺……
一遍一遍……
依然是沒有感覺……
在聽到浴室門拉開的聲音時，霍東霆這才鬆開掐在大腿根部的十指，身體再次靠回原來的位置……
她依然每天都給他熬藥，一直在堅持著。
從那天的試探後，每天的按摩的最初都會慣性的試探。在確定他依然沒有感覺的時候，又平靜的幫他按完。她沒有放棄，始終堅信著，隻要努力就會有希望。
他每天依然去複健，一次又一次的跌倒。身上的瘀青還未散又添加了新的，他沒再讓她幫著洗澡，不想讓她看到自己因為摔倒而留下的那些傷，怕她難過。
小江從第一天的驚嚇再到習慣了他身上的瘀青，他沒有放棄，看到她沒放棄，也不忍心再說放棄。
一天，又一天……
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她的失望，他的失望。
她的隱藏失望，他看著她隱藏著自己的失望。有時候，她並不知道，她在背後看他的眼神，那樣的心疼和哀傷。即使麵對麵的時候，她又變得那樣平靜，完美的掩藏自己的情緒。可是，每每在背後感覺到她的目光時，他的心都在疼。每一次，他隻能用雙手用力的扣緊輪椅的兩側，借此來壓住自己心口深處的刺痛。
一個月為期，本來是心存在一絲幻想，也許真的會有奇跡。就算沒有奇跡，她也答應了他，會離開他身邊。
這一個月，顯得特別的漫長。
他從知道自己的腿沒希望後，就預見了如果兩人不分開，她會為了自己而疲累不堪。現在，那些曾經在腦中閃現的畫麵，真實的呈現在眼前，衝擊力比當初的想象更大，讓他更痛。
他就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一天比一天憔悴。晚上摟在懷裏，雙臂圈住的骨骼越來越纖細。看著她每晚靠在他懷裏就會立刻睡著，他整夜都無法安睡，就這樣看著她消瘦憔悴的模樣，默默難過。
她好不容易長了點肉，因為自己又瘦了。她不會知道，他看到她眉宇間的憔悴時心有多難受。
她不會知道，每次她試探後他沒有反應，她就算沒表現出來，可是唇瓣卻是一直在哆嗦著。他不忍心讓她失望，可是卻是讓她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她為了顧及自己的麵子，為了不讓他喪失信心。她一直沉默著不說，一直默默的試探著，一直努力堅持著。沒有說過一句苦，沒有表現出一點累。
他想陪著她堅持，可是，她的這種毫無希望的堅持，隻是拖累的她越來越辛苦。她的腹中還有他們的孩子，他拖累的不僅僅是簡愛還有她腹中的孩子。
這樣的堅持，每過一天，都是把他的精神防線推到崩潰的邊緣。
每天霍東霆都要逼自己無視簡愛的辛苦和憔悴，都要努力讓自己視而不見。但忍過一天又一天，堆積在心口，心中的那根弦越繃越緊。
第二十五天……
他依然是從醫院複健回來，隻是今天的霍東霆比平時早了一些回來。簡愛藥還沒熬好，見霍東霆回來隻是隔著廚房的門看了一眼他。見他還是冷冷淡淡的一張臉，簡愛也沒再多說話。
他們現在住一起，可是話卻是很少。他們其實都害怕開口，因為在乎著彼此，特別是霍東霆在敏感時期，她很怕言語間會戳到他。
其實，每天他的基本情況，治療師都會在霍東霆離開後打電話告訴她，所以，霍東霆的情況，她了如指掌。
調小了火，把藥倒了出來，用著隔熱手套端到桌上。
“燙，等會再喝。”
簡愛看著小江把霍東霆推到餐桌邊，簡愛把藥放在那兒，叮嚀了一句。轉身就準備進廚房收拾一下廚房裏的藥渣，清理一下廚房。
“霍先生……”
剛轉身走了兩步就聽到身後的小江驚呼聲，簡愛迅速的轉身，就看著剛剛端到桌上的一碗中藥，碗已空了握在霍東霆的手中。裏麵的藥汁是她剛熬好的，那麽滾燙的藥汁被他直接倒在了雙腿上。
小江的驚呼聲是因為看到霍東霆直接把藥汁往腿上倒，卻不敢阻止。
霍東霆手捏著還滾燙的碗，沒有鬆開，指尖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
腿，更是感覺不到疼。
藥汁一滴滴的從腿上滑下，落在地板上。被淋的大腿上麵冒著熱氣，中藥味在空氣中散開。
簡愛站在兩步遠的地方，目光從他手中的碗再慢慢移到他冒著熱氣的腿上，表情瞬間變了。
她以為他沒有端穩，所以才會灑了。第一反應就是快速的轉身，從冰箱裏拿出冰水迅速的走到霍東霆的身邊，打開就往他的腿上倒。
冰水剛倒在他的腿上就被霍東霆大手直接揮開，握在簡愛手中的瓶子被他一把揮的落在地上，咕嚕咕嚕的水從瓶子裏麵溢出來……
簡愛在被打掉冰水的那一刻迅速反應過來，藥不是他沒有端穩，而是他故意的！
目光從落在地上的冰水上移開，簡愛雙眼看著霍東霆。眼底的心疼變成了怒火，不敢置信的看著霍東霆。剛剛的第一反應是他沒端穩並不是覺得他連藥都沒端穩，而是她沒辦法想象，他會做出這種類似自殘的事情。
“你瘋了嗎？”
四個字，從牙縫裏擠出來的，簡愛努力的壓著自己的脾氣。
他最好是有個合理的解釋……
這是發什麽瘋，把那麽燙的藥往自己的腿上淋……
“試夠了嗎？”
霍東霆的語氣很平淡，坐在輪椅上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簡愛，問著。
“還準備試多久？”
又是一句反問，手中的碗伴著音落重重的摔到地上，正好是簡愛的腳邊。碎裂的玻璃碎片濺到簡愛的腿上，不足以刮破，卻讓她感覺到了一點疼。
看著霍東霆變得森冷的表情，簡愛抿著唇站在他的麵前，未等她接話，霍東霆修長的五指已經慢慢解開自己的衣服，上身的衣服就這樣當著簡愛解開。
從開始複健開始，這是霍東霆第一次在簡愛的麵前解衣服，把他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疤呈現在簡愛的麵前。簡愛知道霍東霆身上有瘀青，可卻沒想到這麽嚴重。
近乎是逃避的不敢去看，所以，每晚她靠在他的懷裏都不敢靠的太近，害怕碰到他的傷口。她也沒有勇氣再解開他的衣服，看一看他身上的傷究竟是什麽程度。
此時，看著霍東霆把衣服解開，把他身上的傷完全呈現在她的眼前。
“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試的成果！這就是我配合你說的複健的成果，滿意你看到的嗎？你知道我每天要摔多少次嗎？你知道每次我摔在地上再被人扶起來有多狼狽嗎？你知道我當著別人的麵一次次的摔倒在地，有多傷自尊嗎？簡愛，你知道這裏的每一道瘀傷對我來說，有多痛嗎？這些痛，痛的不是在身上，而是在心上！是這裏，這裏！”
霍東霆修長的五指指著他心口的位置，一下一下的戳著，他的目光死死的盯著簡愛，眼底有著怨氣……
“你還想折磨我多久？看到了沒有，沒感覺，醫生已經宣判了我的腿廢了，你還一個勁的要試，現在得到結果了。沒感覺，看到了嗎？我複健，我配合你吃那些苦死人的藥，還是沒感覺。看到了嗎？這麽滾燙的藥淋在上麵，我一點也不痛。我現在這麽死勁的拍傷口都感覺不到痛，你知道嗎？就像這雙腿不是我的一樣，我完全沒有感覺。”
“知道什麽叫毫無感覺嗎？就是你現在拿把刀一刀刀的劃，我也毫無感覺。”
霍東霆說著，真的伸手去摸餐桌上的水果刀準備演示給她看的時候，簡愛在他的手還沒碰到的時候，已經直接抬手。
啪……
一個耳光重重的甩在霍東霆的臉上，打的又重又用力。
清脆的耳光聲，打的站在不遠處的小江，離開也不是，站在那裏也不是。隻能別過視線，努力的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簡愛不知道是在心疼還是在氣霍東霆的自暴自棄……
她當然知道他每天有多辛苦，但是，他是霍東霆，他怎麽可以變成這樣。
這樣的事情不應該是霍東霆該做的，這種自殘的事情，怎麽應該是霍東霆做的。
他知不知道，她看到這樣的他，有多難過。
“霍東霆，你渾蛋！”
簡愛越想越氣，抬手又抽了他一個耳光。這一次的耳光很輕，手隻是輕輕的拂過他的臉頰，卻打紅了自己的眼眶。如果可以，她也不想逼他。如果不是他不好，他就要想辦法逼自己離開，她也不會這樣逼他。
如果不是不想放棄希望，希望他可以恢複正常。
“你渾蛋！”
沒舍得再打霍東霆，兩手扣在他的肩膀上，聲音哽咽了。
簡愛這二十多天過的也很辛苦，她不是覺得自己上班加照顧他辛苦，她是看到他辛苦心疼的辛苦。她心底壓力也很大，她每晚幫他按摩的試探卻總是一次次的失望的時候，她心底有多難受。
每一次的失望，都代表他會更失望。每一次想到他會失望，想到他比自己還要難受千百倍，自己就會更難受。
周而複始的，她每一天過的都很煎熬，還要顧及他的感受。
“簡愛，看在我們曾經愛過一場的份上，放過我行嗎？”
霍東霆的身體突然軟靠在輪椅上，沒推開簡愛，也沒去抱簡愛。隻是用雙手扣在輪椅兩側，目光靜靜的看著簡愛。俊臉上都是疲憊，他的眼底有著黯不見底的哀傷和痛。
“我不想再堅持了，不想再為了永遠沒有希望的事情而繼續折磨自己了。放過我，別再折磨我！”
霍東霆的話讓簡愛眼眶一熱，雙手突然鬆開，轉過身，迅速抹掉眼眶滾出來的淚，再轉身時，臉上是沒了眼淚，可是眼眶卻是紅的厲害。
霍東霆看著簡愛，目光沒有避開，像是發自肺腑的認真說道：“我承認一開始是我故意想要趕走你，不想拖累你。但是現在，我是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也不想再和你在一起。你太自私，為了你所謂的不要有心理負擔，用我對你的愛強加在我身上，讓我去做這些一點希望都沒有的事情。”
“簡愛，受苦的人不是你，你不會知道有多痛苦。我寧願自己的雙腿就這樣，也不要再去被別人用異樣的眼神看，用同情的眼神看。更加不願意再為這些永無希望的事情，懷抱一些不必要的期望。為了你，我堅持到現在，已經耗盡了我對你全部的感情。”
“東東。”
簡愛的聲音很輕，一句東東，讓霍東霆扣在輪椅兩側的手扣的越發的緊。久違的稱呼，卻是在這種情形下……
她想用感情來讓他心軟，想要攻陷他的心。他早就知道她已經知道他的死穴在哪裏，怎樣讓他妥協，她太清楚。所以，她一句東東，是她說服他的開場白……
隻是，寶貝，如果我真的已經下定決心，怎會再讓你動搖我……
“為了我和孩子，再堅持好嗎？一定會有希望的，再堅持堅持好嗎？”
簡愛卸下了那些威脅，看著霍東霆。
“夠了，簡愛，真的夠了，別再用這一套了，真的夠了……別再折磨我了，別再拿你和孩子來威脅我，真的夠了！我說了，我不想再堅持，不管是為你還是為了孩子，我都不會再堅持。”
“孩子隨便你吧，要或是不要都隨便你。你，我不要了，孩子，我也不要了，都不要了。”
簡愛表情一僵，看著一臉認真的霍東霆，從他的口中竟然說出了不要她，不要孩子的話。
“你再說一遍！”
簡愛看著霍東霆，聲音都抖了。她以為他是繃的太緊，太累太痛苦才會偶爾有一些負麵的情緒，可是當聽到霍東霆說出，孩子隨便她處理的時候，簡愛就像是聽到一個陌生人在說話一樣。
霍東霆，怎麽可能這樣說？
“我說，孩子隨便你，我已經這樣了，是不可能再照顧你和孩子。如果你覺得孩子會影響你以後的生活，你也可以不要。我以後也不會再阻攔你尋找新的幸福，隻要你找到新的幸福，再想要孩子，多少都可以不是嗎？所以，這個孩子，隨便你。簡愛，隨便你。”
隨便她……
他說，孩子隨便她！
“隻要你放過我……其他的都隨便你，我都不在乎。我真的受夠了，所以算我……求你，行嗎？”
霍東霆的聲音有著疲累和哀傷……
那副已經撐到了極點的模樣，看的簡愛心越來越痛……
她看得到他撐的好累……
她也知道他每天去複健過的有多辛苦……
一份毫無希望的複健，他是為了什麽支撐，她心中清楚……
撐了二十多天，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撐的太累，也不想再撐。所以，他對自己說這些話。
他說，求她，別再折磨他……
簡愛心像是被人用力收緊了，呼吸越發的困難。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的認真。他說的每句話，都是認真的。
“霍東霆，我再問你一遍，我和孩子你都不打算要了是嗎？”
“是！”
“簡愛，問再多遍，我的答案還是一個字，是！”
時間仿佛靜止住了，簡愛看著霍東霆，看進他眼底深處，想要從他眼底看到一絲違心，她看不到。
抬頭，邁步，簡愛沉默的走進主臥，把自己簡單的行李收拾好，提在手上，直接往外走。小江站在一邊，一直不知道怎麽插嘴，在看到簡愛真要走的時候，轉頭看向依然背對這邊的霍東霆，焦急的想說些什麽，但卻無從開口……
“別再排斥身邊的人，找到對你好的，就試試。”
簡愛在走到玄關處的時候，聽到身後霍東霆的話。
“不勞你費心！”
簡愛冷聲的開口，人已經拉開門，走出去。砰的一聲甩上門，沒有一絲的猶豫。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背對而坐的霍東霆目光安靜的盯在某處，眼前一片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