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事到如今,劉幽求再要埋怨張韋嘴巴不緊,也是無濟於事了。盡管張韋多次解釋說從未泄漏過密謀,但劉幽求根本不信,不是張韋泄密,還能有誰?

蕭衡到現在還沒有半點消息,劉幽求有種不祥的預感,說不定蕭衡會突然冒出來作證賄賂之事,那數罪並罰結果可想而知。總之人一倒黴,就真是黴到了極點。

“哐!”劉幽求一揮手,把案上的幾個陶瓷古董拂到地上,摔成了碎片。一旁的俏麗丫頭嚇得嬌呼一聲,膽顫心驚地正要退出去,劉幽求又叫道:“站住!”

那女子隻得低頭垂手站在原地。

劉幽求踱了過去,伸出一個指頭托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著那張俏臉,“嘖嘖,當初我買你的時候,第一眼就看中你了,你知道我很喜歡你的。”

女子低聲道:“阿郎的寵愛,奴婢感懷不盡。”

劉幽求搖頭歎息道:“我現在倒黴了,也不知今上會如何處罰,就算死罪可免,罷官也在所難免……一想到你就會被別人壓在身下叫|床,老子心裏就很不舒服。”

她聽著這話,不知如何回答。樹倒鵬猻散,她原本也沒打算為這個老頭子做什麽,有必要麽?

就在這時,劉幽求抓住她的手腕道:“要不你先走一步吧。”

女子的身子一|顫,抬起頭來十分害怕地說道:“啊……啊郎,你要做什麽?”她想跑,但手腕被劉幽求抓得緊緊的。

劉幽求冷笑道:“我花錢買了你,你就是我的人,好日子也讓你過了這麽久,難道你不想為我做點什麽嗎?”他一邊說,一邊拉著她尋到了一條白綾,慢慢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聽話,一會就沒事了。”

“不,不要!阿郎不要殺我……”她嚇得臉都白了,忙伸手去抓脖子上的白綾,嚇得哇哇哭了起來。

劉幽求怒道:“由不得你!”

女子一邊掙紮一邊哀求道:“阿郎您行行好,看在我侍候您這麽久的份上,饒了我吧,我不想死……”

劉幽求套好了白綾,也不管她說什麽,手上一用勁,便緊緊地勒住了她的脖子。她瞪圓了驚恐的眼睛,大張著嘴模糊不清地哀鳴:“不要,不要!”

……皇帝最終沒有殺劉、張二人,下詔把他們流放到嶺南道去了。蕭衡也一直沒有消息,但凶手被刑部查獲,是隔壁一商戶見色起義做下的凶案。於是長安又恢複了平靜,太平公主一黨也沒抓住劉張二人的事不放,非要對付太子,兩邊都緩和下來。今上是不是因此對李隆基產生更大的戒心,也無從知曉,聖心難測。

時到了端午佳節,長安城更加熱鬧起來,周邊各縣地方官們觀賞“競渡”,百姓們紛紛在門上貼蒲艾、紙牛“鎮病”,宮廷裏也舉行了宴會,遍請皇室宗親、各邦使節參加,歌舞升平好不熱鬧。

朝廷還有一件大事,要在端午節上正式宣召將金城公主送到吐蕃。繼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之後,唐朝與吐蕃的關係得到了發展,但近年來雙方戰爭頻繁,所以唐朝廷早在神龍三年便決定將金城公主送到吐蕃和親。

金城公主是章懷太子的孫女,一直生活在宮廷,養父是唐中宗。

原定去年就該送金城公主去吐蕃的,但去年唐軍與吐蕃發生邊境衝突,死傷無數,所以延遲了時間,今年端午前夕,在長安的吐蕃使節上表催促,皇帝召三品以上京官商議,大家都讚成和親。

這次朝議因為參加的人比較多,連薛崇訓也有幸在場。他心裏挺不是滋味的,把漢人公主送給別人,怎麽想怎麽不爽。

看著滿朝文武毫不介意的樣子,薛崇訓臉色鐵青,真想對那吐蕃使節大吼一聲:公主沒有,三千虎賁如何?

但他最終還是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發……瞎嚷嚷是沒有任何用處的,最多被人當猴子圍觀。從唐太宗起,唐朝廷就一直認為把公主嫁出去,不僅可以安撫蠻夷,還能通過女人影響外番政治,促進和平。總之這是一項既定國策,不是某一兩個人能改變的,更何況薛崇訓在朝裏算哪根蔥,誰聽你的?

薛崇訓記憶裏,後來有個明朝,後期打仗屢戰屢敗,但從不和親……唐軍挺能打的,卻還是要送公主,這點很讓他難受。

朝會散了之後,一大群人依次從含元殿出來,然後薛崇訓等皇親國戚不能回家,隨即就往北走,去麟德殿參加宮廷宴會。

這時一個寬臉黑須的莽漢追上了薛崇訓,笑道:“剛才在殿上,我見長兄臉色不好,不知為何?”

這莽漢便是薛崇訓同母異父的二弟,武二郎武崇行,他長得是五大三粗,比黑臉薛崇訓還要高一個頂;旁邊一路走來的還有武崇行的親哥武大郎武崇敏。

武家那邊就兩個兄弟,武大郎卻不是長相醜陋身材矮小的那個武大郎,他和其父長得很相像,是身材頎長,麵目俊秀,風度翩翩,當真是一個優雅的佳公子。

雖然不是一個爹,但到底是兄弟,而且一想到萬一母親垮台了,武家兩個兄弟也會一起玩完,薛崇訓就有一種難兄難弟的感受,便感覺親近了不少。薛崇訓搖頭道:“咱們賠公主,滿朝文武個個興高采烈的樣子,看著心裏堵得慌。”

武崇行道:“長兄,我和你一個心思,真是憋氣,咱們大唐控弦百萬,又不是沒男人了,吐蕃不服打就是!不如把公主嫁給我,打吐蕃我打前鋒。”

聽到這裏,薛崇訓頓覺和二弟很有共同語言,當下就拍著他的肩膀道:“有朝一日,咱們兄弟一同上陣去搶他們的女人,以解今日之恨。”

武二郎頓時哈哈大笑。就在這時,隻聽得後麵“啪”地一聲甩扇子的聲音,武崇敏淡淡地說道:“公主們享受了這麽久的富貴,嫁過去也是嫁國王王子,不缺吃不缺穿,還能為國家做出點貢獻,有什麽不好的?”

“唉,大哥,你這麽說就真是沒一點血性,嫁過去不缺吃不缺穿?公主可都是咱們的親戚,給那些蠻子玩|弄|你心裏很舒服?”武二郎很不爽地看著自己的親大哥道。

武崇敏哼了一聲:“女人反正都得要嫁,嫁誰不是一樣?”

“和你說不到一塊,懶得理你。”武二郎不高興地丟下一句話,快走幾步,和薛崇訓並肩而行。

薛崇訓歎了一氣道:“這是國策,咱們怎麽看也沒用,除非改變國策,否則和親隻能繼續下去。”

這時武崇敏在後麵又冷冷地說道:“金城自己還以為能嫁吐蕃王子,嗬嗬,我聽一個吐蕃人說王子薑擦拉溫去年騎馬摔死了,恐怕金城到了吐蕃隻能嫁給老頭子赤德祖讚了。”

薛崇訓立刻轉過身,怒視著武崇敏道:“吐蕃使節欺瞞我們……你既然知道,朝會決定和親之前為什麽不上書?”

武崇敏冷笑道:“上書有用?咱們大唐嫁公主是為了促成邊境和平,嫁王子還是讚布在今上看來有何區別?”

武二郎憤憤地說道:“此事當真?你不上書我來!”

“沒用。”武崇敏搖著扇子,目視前方從武二郎身邊走過。薛崇訓默然無語,大郎的話雖然不中聽,可說得是實情,他是明白的。

隻是可憐那金城公主,又是一個政治的犧牲品。金城公主是大明宮裏最年輕漂亮賢淑的公主,早有名氣,要不武二郎也不會這麽氣憤。

兄弟三人吵吵嚷嚷地來到了麟德殿前,“瑞煙深處開三殿,春雨微時引百官。”麟德殿廊廡環繞氣勢磅礴,弧形飛橋巧奪天工,整個宮殿壯麗非常。

他們剛走過廣場,就見台階下麵圍著一大群人,都是來參加宮廷宴會的皇子王孫,卻不上階梯,都在下麵圍著,不知道在幹什麽。

薛崇訓走近之後,聽到圈子裏麵很多人七嘴八舌地說話,“妹妹啊,你就要去吐蕃了,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啊……”“金城姐姐,你還回長安來看咱們嗎?”“我的錦囊你收下吧,帶在身邊,到那邊了多想想親戚們……”

就在這時,隻聽得一聲嬌叱道:“你們還讓不讓姑姑走了?都讓開!”

“讓開,讓開!”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兒推開了眾人,拉著後麵一個稍大的女孩擠了出來。薛崇訓一看後麵那個大女孩,當時就是一驚,驚豔!美麗的臉龐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了,傾城傾國大約就是這樣的女子,人間難得一見。秀發如絲,美目顧盼,朱唇輕啟,其靈氣簡直集天地之精華,日月是光輝,才能如此奪人心魄。

那比玉還要美好的光潔肌膚上泛著太陽的流光,似乎有一圈光暈時刻圍繞在她的身上……她不是人,應該是天上下來的仙女,不食人間煙火。

薛崇訓回頭看武二郎時,隻見他已經目瞪口呆,就像入定了一般,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前方:“我的娘啊,能留住她就算戰死十萬人也值啊!”

她應該就是金城公主,薛崇訓是第一次看見她。此時此刻隻有武崇敏神情自若了,薛崇訓不由得十分佩服他的定力。

前麵拉著金城的女孩兒卻不知是誰,聽她叫金城“姑姑”,大約也是個小公主。她們二人終於擺脫了一大群王子王孫的糾纏,逃也似的跑了出來。

薛崇訓已經不能控製自己的手腳了,他茫然地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想留住金城,對她說吐蕃王子已經掛掉了,他們的老頭子讚布想騙婚……但是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是呆呆地看著金城從身邊跑過。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嘩”地一聲,薛崇訓大驚,低頭看時,原來是自己身不由己地走上前時,不小心踩到了金城的裙擺,她一跑,裙子被撕下一大塊,無暇小腿也露了出來。

“啊!”眾人頓時一聲驚呼,目光齊刷刷地看向金城的小腿。而前麵那小女孩則怒目盯著薛崇訓,眼睛都快冒出火來。金城急忙拉起長裙另一邊,捂在腿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薛崇訓無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