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空之心

青春的夢想,不是用來實現的,是為了過了青春還能感受到青春的疼痛。

——青春之語

當我再次翻開這些日記的時候,我知道,我的這一生,永遠無法逃脫這場愛戀。

那青澀的歲月,青澀的心動,青澀的初戀,感覺在心,還為我所保持。

經曆了多少年頭,我依舊保持著寫日記的習慣。抽屜裏的日記本是這一生所有的日記,也是借此回憶那段歲月的介質。活得越久,越想念,死都不肯放手的歲月。

每每夜裏輾轉難眠,想他,窒息地想他。難受地想哭的時候,就亮燈翻開日記,然後笑著或是哭著失眠。

翻開每本日記的扉頁,總會看到兩個刻苦銘心的字和它的希臘文。

AN'ARKH。

命運。

雨果受了它的啟發而有了《巴黎聖母院》,而我翻開《巴黎聖母院》卻牢記了AN'ARKH。每一本日記都記載著我的命運,點點滴滴,我便將這兩個異國詞體抄在日記扉頁上,提醒著,這所有的一切,無論好和壞,傷感或是欣喜,都是命運。

我叫天空,天空的天,天空的空。

2015年8月10日。

抬頭,還是那樣,那個動作,靜靜地看著天空。

還是那個大門,還是那個我,還是那片天空,隻是,已經不同了歲月。

聖景中學,一如既往的青澀,隻是看起來好像舊了許多,明明已經翻新過了。也許舊的時光在眼裏已經烙下了印跡。

站在籃球場,十年前,我在這裏,訓練,偶爾回頭偷看同樣在訓練的他。藍天下的籃筐,“唰”的入籃,聲響在耳畔。

坐在跳高墊上,仿佛他有節奏的步伐和騰飛的身影在眼前,而我,笑著降低了三十厘米杆子高度,模仿他的動作,躍過杆。

奔跑在跑道上,眼前是他矯健的身影,我在靜靜地追著。

盛夏的熾熱,讓腦袋有些眩暈,突然就想到學校裏走走。這裏的那點小清新,讓心也跟著涼快了不少。

幸虧學校大門看門的那個王大爺,還認識我,說說笑笑著就讓我進來了。暑假,學校空****的,沒有人,我優哉遊哉地逛著,每一個地點都有著故事。當年覺得又高又長的樓梯,此時此刻為何覺得這般低矮,拾級而上,拂過緊閉的窗,教室裏的桌椅整齊得緊,我好像透過窗聞到了塵封的泥土和木材的氣息。

閑逛了一圈,把學校裏的一草一木在心裏銘記了一遍。懷著空**的心來到這裏,想借此填滿它,然而好像更加空落落了,如此難受。告別了王大爺,走出校門,夏天悶熱的氣息立即撲麵而來,胸口堵得厲害,眼淚不經意就留了下來。

我深吸了一口氣,抹了抹臉,逃也似的快速走上校外的林蔭小道。以往在校的時候走這條林蔭小路,總是那樣緩慢,品位清涼。現在,我卻怕他在我眼前,出現他的身影,讓我更加難受。縱使如此,我好像覺得他在後麵追我,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天空——”他在叫我。

別這樣叫我,那樣急促的語氣!

就快跑出林蔭小道了。

“天空——”他又在叫我。

咦,這不是風的聲音,是他,是雲!

我心跳一緩,瞬間放鬆了下來,溫暖的他,總是讓我舒坦。

我轉身,想看他,可是我忘了,我已經跑出了林蔭小道。林蔭小道外,是一個十字路口。

“天空,危險!”他尖叫。

“嘀嘀嘀——”

“吱——”

我看見他一臉驚恐地跑來,我聽見耳畔的刹車聲,可是我動彈不了。腦袋一片空白,是誰在這一瞬間抽走了我所有的思考的能力!曾經幻想過無數次如何躲避車禍的方法,竟然無法實施!一向堅強的我,為何此時此刻如此軟弱無能?不能這樣丟臉!為了他,我學會了如此多的技能,我怎能就這樣死去!身為他的影子,不能……

“天空——”

不!我奮盡全身的力氣往旁邊一躍,跌倒在地。

“噗——”

我的雙腿,卻沒有逃脫……劇烈的疼痛從膝蓋傳來,車,碾過了我的雙腿。

“啊——”我的腿……

然後眼前一片黑暗。

濃重的藥味,嗆得我難受。

我的眼皮沉重異常,掙紮著微微睜開,一道身影擋在窗前,擋住了陽光。那是雲的背影。

眯著眼,閉著眼,眯著眼,眼球輕輕一轉,床邊,是誰在坐著?白蒙蒙的,看得這樣不清楚。

前方被高高吊起的,是什麽?嗬,好像是,我的腿呢。

“唔。”我虛弱地叫喚了一聲,力氣,感覺全部回到了身體了,可是,我感受不到腿了。

“你醒了?”雲從窗邊快步走來,緊緊地盯著我。

“……”我沉默了,抿了抿嘴唇,想問又不敢,生怕答案會將我擊落懸崖,但是我猶豫再三,還是問了:“雲,我的腿……”

紀雲眼角一蹙,歎了口氣,想說什麽,另一道熟悉的男聲卻響起了,安慰中卻充滿著那樣異常的惋惜:“你的腿,沒事。”

眼前的世界清明了,我轉頭一看,那是誰?是風,是牧風,是牧風啊……

氣氛,壓抑著。紀雲盯著牧風的眼睛,牧風從我臉上移開視線,他們靜靜地對視著,沒有一絲火藥味,也沒有任何言語責備,隻是那樣看著,深邃得雙方看不懂彼此眼裏的東西。但是,那有點急促的呼吸,還是在我們三人間產生了什麽……

我回過頭,抬起眼簾,愣愣地盯著白淒淒的天花板發愣,然後嘴角一勾,輕輕笑了。

不知道是在笑我自己,還是在笑風和雲,抑或是,這樣的命運……

有時候覺得,世界上最難捉摸的不是別人的心,而是自己。牧風回來了,為了我回來了。這些年,我所有的疼痛都是為了他,我以為我再次看到他會欣喜若狂,但現在他就在我麵前,我竟然沒有任何的喜悅。甚至,沒有過多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是因為此時此刻,我躺在病**難過,還是因為,我懷念的僅僅是昔日的那份感覺?

過了一會兒,我情緒稍稍穩定,開口問道:“我睡了多久?他們呢?”

雲輕輕碰了碰我絮亂的劉海,語氣煞是安慰:“你睡了三天了,阿姨和天永弟弟看著你幾天,阿姨眼睛都紅腫了。她身體也不是很好,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早上剛走。叔叔白天照看著生意,晚上會來。”還是雲最懂我,他永遠知道我問的是什麽。

“哦。”我沉悶地應了一聲,把被子拉起來蓋過臉:“我想自己一個人靜靜,你們也回去吧。”

他們似乎愣住了,而後我聽見雲的腳步聲率先離開了病房。

風站起了身,床墊被他的手按著,隔著被子,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7秒,他的手離開了床墊。

“那,你好好休息,我也走了。”

他們都離開了,空****的病房好讓人難受。看著被包得嚴嚴實實,打著堅硬石膏的我的腿,它似乎在劇烈的發痛,心也跟著抽搐著。毫無征兆的眼淚從眼角滑落,我像一個孩童般肆無忌憚,時而咬著被子痛哭著,時而胡亂捶打著床墊。

但是我知道,他們一定都在門外,聽著我哭。

窗外,天空、風和雲,幽幽繾綣,道不明說不清的曖昧。

《天空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