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尊師重道!

玉皇山腳下,高家莊外此時是人聲鼎沸。大量的馬車停在了門口,車夫和下人們都在議論紛紛,但麵色無不凝重異常,手上也是清一色的帶了孝色的白帶。本該是色彩絢麗的馬車,這會都帶上了麻,雪白的一個長排氣氛顯得有些莊重。

高家莊內的主堂,供案上擺滿了祭品,牆上是高老爺子和劉奶奶的畫相。楊存滿麵肅色的站在了最前排,雙手齊握手裏的燃香,恭敬的鞠了躬後將那香小心翼翼的插上。

身後近百人也是一樣的恭敬,敬完禮後將那香端端正正的插在了爐內。

一個沒有棺木的葬禮完結以後,堂上楊存坐於次主之位,歎息一聲說:“諸位,事情該和你們說的已經說了,眼下諸位有何打算。”

話一出,堂下一陣的喧嘩。所有的人都大眼凳瞪小眼的沒人開這個口,楊存告訴他們的版本是劉奶奶回了山裏是因為自知天命不古,回去是為了與那高家的老爺子葬到了一起,至於墳墓在何地無從得知。唯有山上留了一座合葬的衣冠塚,算是給這些徒弟的一個悼念。

“公爺。”喧嘩許久,時敬天忍不住第一個站起來,恭敬而又滿麵苦澀的問:“恩師乃是世外高人,且年紀已是古稀,行事憑己喜怒我等皆是無疑。可是堂下師兄弟諸多,我等都希望得知恩師留下的訓斥,還請公爺示下。”

“公爺,還請示下。”白木恩馬上跪了下來,其他的大夫不疑有他,立刻就跪了下來。

滿堂的壓抑無聲,苦澀的帶孝中不少的人已是瑟瑟淚下,似乎是想起了恩師當年的種種。眼下和他們說劉奶奶已經過世了很多人都接受不了,似乎都在回憶那慈祥的英容笑貌。楊存自覺自己都是善良的,起碼沒對這些人說你們的師傅已經魂飛魄散了,這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也是另一種安慰。

“不妥。”楊存心裏歎息劉奶奶,我對不起你了,不過麵色上還是一副為難,猶豫許久決絕的說:“劉奶奶第一個說法是,不許告知門下弟子她真實的安葬之地。若有悼念,就去那衣冠塚看看她即可,亦不許你們鋪張浪費,不許行那大肆祭拜之事。”

“你們也知道,她老人家最討厭這個。”楊存猶豫許久又違心的說出了一句,而麵色上依舊極端的無奈。

“徒兒敬恩師素和之風。”白木恩跪在地上,這時已經是忍不住淚如雨下,淒厲的哭道:“可徒兒一生視恩師之大德猶在生母之上,恩師不準徒兒前往墳前祭拜,那無疑是視徒兒為忤逆之輩,木恩不敢啊,求恩師準木恩有那還師盡孝的機會。”

這話一出,堂下眾人皆是淚如雨下,即使是時敬天都哭得肝腸寸斷,一個個在磕頭哀求著。看著這一幕楊存心軟了一下,但還是馬上告戒自己這不是欺騙,隻是為劉奶奶完成她的遺願而已。

而這些弟子沒有疑心,一是因為誰都覺得楊存高高在上不可能有任何的目的謀害一個清心寡欲的老人。二是這些話楊存經過了仔細的斟酌後才說出的,所謂的訓下全秉承了劉奶奶一慣樸素的風格,這幫大夫自然不會懷疑什麽。

這一切楊存並不是自作主張,而是和高憐心商量過後才決定的。盡管高憐心一直以婦道人家自居想讓楊存拿主意就好,可事關她高家的聲譽和劉奶奶百年的美名,楊存盡管有過貪婪利頭的想法,可也無法忽視這些弟子的拳拳之心。

更重要的是,劉奶奶上山以後就仙逝了。沒個合理的理由很難和這些弟子交代,雖然他們大多是開堂坐診的大夫,可影響力卻不容小覷,楊存可不敢莫名其妙的得罪這麽一個在民間頗有威望的群體。

喪事畢竟是無棺而行,簡約得很也沒太多的規矩,想大操大辦以劉奶奶的性子而言也不太可能。堂下的眾大夫有的甚至哭得背過氣去,楊存歎息了一聲也隻能先囑咐其他人照看著,自己先躲到一邊去,畢竟看著百十號大男人流眼淚也不是什麽舒服的事。

夕陽西下,直到那時這群大夫才緩解了一下悲痛的情緒,盡管有的人情緒依舊傷痛,眼裏含著哭不盡的淚水。不過在互相的權威中還是先忍了這一時之悲,商議一陣後來到了主堂之上想請出恩師最後的指命。

主堂下,哭泣了一天的大夫們個個滿麵悲色,有的眼裏還流著淚水,於堂下跪倒了一片。主位上,楊存麵色凝重,開口問道:“時敬天,白木恩,當年劉奶奶賜牌匾之時應該已經和你們明說了。那二成的利錢全入於高家莊內,另日為高憐心嫁入我敬國公府的嫁妝,可有此事?”

“恩師耳提麵命,不敢有違。”所有人都恭敬的磕頭,明顯這事在他們師兄弟間已不是秘密了。

盡管他們都受恩於劉奶奶,但已經隱隱知道這一切全是源於津門的高家。所以楊存的話一出誰都不驚,畢竟劉奶奶事前就留過了這種話,眼下這囑咐在他們眼裏看來那和金科定律一樣誰都不可能出言反對。

楊存先是起身,給二老恭敬的上了香後,麵色沉重的說:“你等盡是劉奶奶門下,那老人家的遺言我必須和你們說清楚。隻是你們若認為楊某是信口雌黃,那大可起身離去,不必在此聽那將信將疑之言。”

“謹尊恩師之命。”眾大夫幾乎喜極而泣,高奶奶肯有要求,對於他們來說無疑是報恩般的一種恩賜。而在他們的潛意識裏,以楊存的身份肯來主持這葬禮已是極大的尊敬,又怎麽可能貪圖他們微不足倒的家財。

“其一,二成利錢之事,依舊。”楊存頓了一下,還是狠著心說:“認我為師者必守此規矩,老身委身於津門高家。這高府的門號你們也是知曉,以後是利錢盡進入府內,劉隨高姓,凡我門下弟子皆入高家輩內,不得有異議。”

“徒兒遵從。”堂下弟子沒有異議,從有這高家莊開始,他們已是大概的知道真正的師門是傳承於那遠在津門的高姓,這點上倒是沒人去質疑。

“其二……”楊存猶豫再三,還是把自己思考的版本說了出來:“堂下弟子,如有不舍金銀者請速離去。老身半輩子收徒,從不考慮那師徒之名份,隻為了高家的善承,為的是普濟天下的大德之心,如有那師門之見者,老身不強留。”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德勝生母。”一人都沒走,堂下的弟子一聽麵色上更是決絕,恩師清心寡欲他們誰不知道,說出這話一點都不足為奇。難得清心寡欲的恩師有此一言,這反而讓他們更加的重視。

說完這些,堂下依舊是一人不缺。楊存鬆了口大氣,回過神來坐回了座上,麵色肅穆的說:“諸位,眼下是該宣讀劉奶奶最後遺言的時候。恕楊某直言,我會理會這雜事是因為她是我敬重的長輩,也是因為憐心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倘若覺得楊某有二心之者,還請盡快的離去。”

堂下鴉雀無聲,誰都沒有說出半句,時敬天立刻開口說:“公爺不必多言了,公爺楊門三公之尊,豈會貪圖這等的閑錢小利。我等師兄弟多為恩師所救,眼下誰不是家財萬慣富甲一方,恩師既已是仙去,還請公爺大恩,準我們好好的敬先人之訓,讓恩師在九泉下也能瞑目,高家號下的弟子斷沒那薄情寡意之徒。”

“求公爺示下。”其他弟子沒半分的猶豫,立刻又是齊聲的喝著。或許在他們的眼裏,以楊存楊門國公的身份,若不是惦念情份恐怕這輩子都難有這一麵之緣。

楊存一副很是欣慰的模樣,點了點頭後朗聲的說:“此言倒無多可隱瞞之處,隻是劉奶奶生前淡薄名利。非高家之字號嫡徒不可聽之,諸位,可願為你們的堂號掛上那高字在前的牌匾?”

“恩師所賜,徒兒感激不盡。”堂下諸弟子一聽,有的激動得混身都顫抖了,這麽多年了,他們終於盼來了那名正言順的時刻。

楊存這才滿麵肅穆的說:“一,懸高家牌匾者,二成利錢交於高家莊。二,凡懸掛高家牌匾者,不可以醫術為利厚賺苦明之錢,當有那善濟天下之心。牌匾初賜字為高成二字,次代高心二字,若門下弟子有孝,餘下輩論可由爾等自行討論。”

此語一出,堂下肅靜異常。唯有白木恩欣喜的含淚一笑,他的堂號是高成濟,若與輩論的話等於他是最早得到恩師首肯的。其他弟子都投來了嫉妒的眼光,幾乎恨不能將他那塊招牌據為己有。

“三,堂號贏餘,除二成交於高家外,須傾一半家財濟於他人。”楊存說到這的時候麵色略有猙獰,刻意的冷哼道:“不願者大可退出師門,倘若日後有那與醫德善心相違之事,請敬國公府主持公道。無良之心即使不觸犯律法亦辱沒了高家的門縫,也須殺之而敬效尤。”

在這苛刻的**之下,很是震驚的是堂下弟子無一動容,反而是欣喜的哭泣道:“恩師天上有意,弟子無不尊從。”

“諸位。”楊存清了清嗓子,接著說:“劉奶奶的意思很是明確,為醫者濟世救人乃是本份。你們醫術高超家有富財是情理之中,倘若不行善積德的話,不配取高家的字號開堂坐診。”

“徒兒謹尊恩師教誨。”堂下弟子們泣不成聲。

楊存心裏有一絲動搖,不知道自己的欺騙是不是正確的。這群大夫看似草根出身,但在地方上也極具影響力,家裏的財力也很是豐厚,將他們拉攏到一塊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隻是這方式是以謊言的欺騙,即使是沒違背劉奶奶的本意,但多少還是讓人感覺到心裏有些發虛。

夜裏,高家莊的眾大夫們已經無心飲宴。主事堂上為劉奶奶立了一個牌位,老人家一生無兒無女,這群徒弟就披麻帶孝的為她守靈看夜,堂下黑壓壓的一片肅然無聲,這種悲壯的感覺讓人一看心裏也很不好受。

這群弟子們克守人子之禮,一直守孝到了頭七才脫去了身上的麻孝。再走出門時大多依舊淚流滿麵,如行屍走肉般的恍然無神,似乎直到現在他們都不願意相信這個恩師已不在人寰的現實。

或許,在他們的心裏,慈眉善目的劉奶奶已是天上神仙一樣,完全不可能有那歸天的一日。

陸續的有人離去,陸續的也有聞訊趕來的弟子。高家莊外車水馬龍一直沒有停止過,號啕大哭的大夫們誰都不願意相信這個殘酷的事實,或許在他們的心裏這個恩師就猶如世外仙人一般,死亡這個詞無論如何都與她沾不上邊。

敬國公府門邸緊關了一日,五大家臣被緊急召見了以後不知商議什麽。而當他們出來的時候麵色都有些沉重,也似乎是鬆了一口大氣一樣,互相一視時笑容裏多少有些無奈的苦澀。

五人中唯有陳慶雷沒有動容,饒有深意的看了其他四人後先行離開。眼下他門下諸多弟子已經對於投軍蠢蠢欲動了,混個軍籍怎麽的都比當個地痞流氓強,陳慶雷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要在軍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一身白衣長袍站於西湖之邊,送信來的老農拿了賞錢千恩萬謝的離去。楊存看著手裏的紙條歎了口氣,上邊隻有潦草數字:事已成,我們動身了。

“公爺,可以走了。”一旁的洛虎牽來了馬車,隨後的是數十陳家弟子裏已結出內丹的好手。

“走吧。”楊存一臉的默然,鑽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