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算得上不錯,海城已經下了太久的雨,感覺人都要發黴了。田雨桐挽著高高的發髻,戴上金色鑲邊的黑色玫瑰耳釘。田複推開門進去,打趣地說:“小田,你都折騰了一下午了,我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嗎?”

田雨桐回過頭來擠了下眼:“隻怕就因為是你的女兒別人才不敢要吧。”順手解開發髻,烏黑亮麗的秀發像瀑布一樣披散下來,田複微微笑著,女兒已經長那麽大了,像極了妻子當年的摸樣。

“弄得好好的頭發怎麽又解了?可沒多少時間再給你瞎折騰了。”田複看了看手表,約好了七點,現在已經六點了,現在出發時間差不多,雖然不遠,但畢竟是交通擁堵的時候。

田雨桐對著鏡子抿了抿又抹了一遍唇彩的嘴唇,拿過手提包走過去,挽著田複的手臂撒嬌道:“散著也挺好,剛才太正式了,弄得人家真的以為我嫁不出去那不是丟了我們老田的臉嗎?”

田複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無不憐愛地緊了緊挽著的手臂,這是妻子拚了命生下來的寶貝疙瘩,雖然曾經有過是她害死了妻子的想法,但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一點點地長大,就是他再想恨也恨不起來,她有著和妻子一樣的眉眼,也遺傳了妻子溫婉卻堅強的性格。他曾經無數次地想過,如果妻子生產的時候他沒有因為出差趕不會來,那麽醫生就會問他而不是妻子,那麽他肯定會選擇保住大人,那麽妻子還在他身邊,他們會有另一個孩子。當他趕回來的時候,妻子已經奄奄一息,可是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愛你”,不是“辛苦了,謝謝你”,他隻是痛苦地問她:“你怎麽忍心丟下我,對你來說,我還沒有這個孩子重要嗎?”每次想到,他都會痛得撕心裂肺,為什麽在她臨死前,沒有給她一個溫和的笑容,而是讓她聽著抱怨離開了這個世界,他永遠也忘不了妻子勉強擠出的笑容和堅定的語氣:“就是因為是你的孩子,所以才舍不得……”

他那麽深地愛著自己的女兒,由不得她受一丁點的委屈,以至於這二十年來自己都沒有再婚。懂事後的田雨桐曾經提過讓父親續弦,而田複總是回答,小田要是還沒有好歸宿,你讓老田怎麽心安理得地追求自己的幸福。他知道女兒如此積極地準備這次晚宴,就是為了自己,其實他倒更希望女兒自己找到真心相愛的人,家世門第什麽的他也並不在意,隻要田雨桐自己喜歡就好。要不是簡中毅是自己的老戰友,才不會答應帶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去名為家宴實為相親的破飯局呢。

“小田,你要是和簡家那小子看對眼了,會不會不要老田了?”

“什麽叫看對眼啊,隻要人家看得上我,立馬把自己嫁了。老田。等我嫁人了你就趕緊找個下家把自己處理了吧。”田雨桐堅定地說著,還嗬嗬笑著,讓田複覺得有點心酸,有

一瞬間,他真的害怕田雨桐和簡濤看對眼了。

“大姑娘家家的那麽急著嫁人也不害臊,你才多大呀,趁著花樣年華也不好好挑挑,就這麽把自己賣了以後委屈可別來找我。”本來隻是想開句玩笑,說完他就後悔了,呸呸,他怎麽可能讓小田受委屈,不管是簡濤還是其他的誰,敢讓他的寶貝疙瘩受委屈,立馬斃了他。

田雨桐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說:“我還以為老田要說:‘小田,別怕,誰敢欺負你,老子斃了他。’”

記得小田剛上高一的時候,有一個男生天天纏著她,後來索性大著膽子跑到樓底下來等小田,田複拿著手槍衝下去,對著那小子說:“你快走,要是再敢讓我看到你,老子斃了你。”這一幕正好被小田看到,瞪了他們兩個一眼,自己上學去了。老田傻不拉幾地對那小子說了一句:“是你一頭熱啊。”

那個男生叫什麽來著,杜磊吧,記得後來又見過一次,還沒等田複發飆,杜磊就說:“叔叔,我叫杜磊,我對雨桐是真心的,我要是真做了什麽對不起雨桐的事您到時候再斃了我也不遲。”他說話的時候看著他的眼睛,堅定而執著,雖然田複嘴巴上沒說什麽,但軍人出身的他卻很是滿意,在心裏說了句:“好小子,我等著。”可是後來他看好的種子選手出國了,田雨桐也沒有再提起過,其實田雨桐從來沒有提起過,可是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杜磊,真好笑,小孩子年輕的時候說的話他這個大人倒當真了。

簡家訂的酒店是中心城區的皇家帝都大酒店,俗不可耐的霓虹燈在夜色中閃爍得極其放肆。田雨桐挽著田複的手臂優雅地走了進去,俏皮地在田複耳邊低語:“怎麽樣?像不像大家閨秀?”

田複溺愛地笑了一下,這叫什麽話啊?本來不就是大家閨秀嗎?田家雖然比不上簡家,但在海城也是有名有姓的啊。

“老田,你們怎麽都喜歡上這來啊?皇家,帝都,俗不俗啊?暴發戶。”田雨桐故意嘟起嘴說,但這話她是不會在簡家人前說的,不然老田的臉就真的被她丟大了。

“就你事多,那是你簡叔叔的酒店,當著人家的麵可不能這麽說。”田複壓低著聲音說,他可不希望這話傳到他的老戰友耳朵裏。

老田啊,你看我多好,為了你的麵子都委屈自己到這裏來了,要是被程曼知道了,還不知道怎麽笑話自己呢,估計這輩子都要活在出入海城最俗氣的酒店的陰影中了。

這裏有必要說一下,皇家帝都大酒店是海城價位最高的酒店,菜品一般消費昂貴是各界有權有勢的大老爺們的最愛,可是也被當地的大學生們評為海城最俗氣的酒店,因為除了金碧輝煌就真的找不到什麽好詞形容了,而“金碧輝煌”這四個字也是多少包含了一些嘲諷的。沒想到這個酒店居然是簡家的,老

田也真是的,事先都沒有告訴她一下,看來這個簡濤也和這酒店差不多,敗絮其中,金玉其外就不錯了,田雨桐想著腦中出現了一個頭腦簡單惡俗無比的紈絝子弟形象,忍不住笑起來。

他們一進去,年輕漂亮的女經理就迎了上去帶他們去包廂,熱情客氣得恰到好處。

“有錢能使鬼推磨。”田雨桐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如果他們不是老板的客人,經理還會對他們那麽恭敬嗎?每天進出這個酒店的人那麽多,恐怕就算打掃衛生的大媽一起來幫忙也不夠用吧。

包廂在酒店的頂樓,說是包廂,其實是整整一層,玻璃的牆體,可以看見整個海城的夜景,可是他們就餐的桌子在正中間,田雨桐覺得這個地方太大了,坐下來連說句話都會聽見回音看夜景就更不可能了,是哪個有惡趣味的設計師設計的,這是人吃飯的地方嗎?旁邊還站著一排侍從,氛圍很壓抑,倒挺適合審問犯人的,不愧是當過兵的老板啊,不會是職業病吧?

他們還沒走近就聽到一個人的聲音:“老田啊,你總算來了。”

“這不還沒到點嗎?你把我這個老戰友當成不守時的人了?”田複裝作生氣說。

間中毅拍拍他的肩說:“哈哈,好久沒有人敢這麽和我說話了,還是老田好啊,什麽時候都和原來我們當兵的時候一樣。這就是雨桐吧,長得真漂亮,上一次看見的時候才那麽高啊。”間中毅說著還比劃了一下。

“簡叔叔見過我?”田雨桐一直是個自來熟的人,聽間中毅這麽說一下子來了興趣,也忘了剛才一直在想這家酒店的當家是怎樣的暴發戶。

田雨桐笑得很漂亮,也許長輩都喜歡這樣的笑嗬嗬的人吧,間中毅看了甚是歡喜。

“是啊,我和你爸爸可是老戰友,那時候你才那麽點大,剪著個蘑菇頭,哈哈,一眨眼就是大姑娘了。”

“別站著了,都坐吧。”一直不說話的簡母笑盈盈地提醒簡父,她的邊上站著一個人,西裝筆挺,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一眼嚴肅不苟言笑,但長得挺好看的,可是好看管什麽用啊,和這種人生活得多無趣啊,怪不得那麽好的家世還是淪落到要相親的地步,希望那個大理石不要看上自己就好。田雨桐喜歡給人取代號,現在眼前這個人的代號就叫“大理石”了。

間中毅聽簡母這麽說,馬上接口:“快坐吧,你看我真是的,隻顧看見了你們高興倒忘了待客之道了。”

“你還真是在生意場上混滑溜了,跟我說話還來這一套,這就是簡濤吧,虎父無犬子,一表人才啊。”田複也隨口誇了起來,倒不是客套話,憑他看人的眼光,間中毅的兒子眉宇間透出一股霸氣,絕不是紈絝子弟。不知道人怎麽樣,他現在又不是在提拔部下,再有本事對小田不好頂個屁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