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路相隨

?祁睿擔心地問道:“清兒,告訴大哥,發生什麽事了?”

玄天成對糧草被焚燒之事,目前還是保密處理,這樣也好,越少人知道她已經給軍營送糧,運送途中的阻礙就越少,相對來說,她也就越安全。慕容舒清搖頭,平靜地笑道:“沒事。放心吧,大哥。”

晨光映襯著她溫潤平和的笑容,總能讓人不自覺地產生信任,看一眼遠遠立於她身後的綠倚和那個麵容冷酷卻武功極高的黑衣男子,他的清兒已經是別人的信仰和追逐了嗎?有些艱難,但祁睿還是輕輕放開了手,這就是吾家有女初長成吧。祁睿輕歎一聲,終於還是點頭道:“罷了,你不肯說,我就不問了,一路上要小心。”

“好。”慕容舒清才剛說完,遠處傳來急速的馬蹄聲。飛揚的塵土中,黑影如閃電般飛速行來,一聲長嘶,已經來到慕容舒清麵前。

“冰魄?”慕容舒清驚呼,她簡直不能相信眼前噴著粗氣,興奮地踏著前蹄的駿馬就是冰魄,她才讓炎雨通知馮毅帶冰魄來,怎麽可能今天一早就看見它!

冰魄的出現顯然也讓炎雨大吃一驚,是它心有靈犀地早就跑出來了,還是腳程當真如此之快?然而發出驚異之聲的不隻他們,還有兩眼閃著激動光芒的祁睿。

“好馬!”如黑緞般柔滑光亮的體毛,健碩高挑的身形,不可一世的氣勢,真正是匹不可多得的驚世良駒。祁睿正要上前細看,誰知一直膩在慕容舒清懷裏,看起來倒也溫順的馬兒感受到祁睿的靠近,忽然前蹄高舉,用力地踢踏著地麵,力透千鈞,揚起一片塵土。高亢的嘶鳴聲,也警告著想要靠近它的人,不要輕舉妄動。

慕容舒清連忙抱著冰魄的脖子,輕撫著它的鬃毛,良久,冰魄才慢慢地安靜下來。慕容舒清有些詫異,冰魄雖說一向桀驁,可是也不會如此狂躁,這是怎麽了?

慕容舒清細細審視冰魄,除了躁動不安之外,並沒有看到什麽外傷,冰魄仍是像往常一樣用鼻子摩挲著她的掌心,難道剛才是她的錯覺?

祁睿雖然心儀這匹難得一見的好馬,可是看它如此狂暴,為了淨水的安全,他還是拉著她倒退了幾步。

慕容舒清全部的注意力還放在冰魄的身上,忽然感覺炎雨如一陣風般地飛掠而過,立於她的身前,冷凝的氣息排山倒海地襲來。她好奇地抬頭,眼光掠過炎雨寬闊的肩膀,對上了一雙依然冰冷,卻閃耀著興奮和火焰的眼。

“莫殘?”慕容舒清輕挑秀眉,她是第一次看見那雙萬年積雪的冰眸染上其他色彩,能讓他這樣不同的應該是冰魄吧。

她輕笑地搖搖頭,誰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依她看,應該是英雄難過駿馬關。這天下,應該沒有哪個女子能讓軒轅逸沸騰,讓霍子戚讚歎,讓莫殘興奮吧,但是冰魄輕而易舉就做到了。輕拍著冰魄的頭,它似乎有感應般,揚起了神氣的脖子,它靜靜地睨了莫殘一眼,然後不以為意地別開視線,繼續在慕容舒清身上尋找它熟悉的味道。

莫殘的靠近,讓炎雨緊張起來,這個人身上特有的氣息告訴他,此人就是那夜劫持主子的人,他不會忘記那把血紅的利刃架在慕容舒清脖子上的景象,也不會讓那一幕重演。

祁睿也驚歎於墨衣男子的忽然出現,竟然無人察覺,這人和清兒之間,又有著怎樣的糾葛?

莫殘並不理會炎雨蓄勢待發的流星刀,走至慕容舒清身旁,冷硬低沉地問道:“你執意要去臨風關?”

慕容舒清隨意地點點頭,回道:“是。”

她等著莫殘接下來的話,可是等了一會兒,仍不見那低沉的男聲再次響起。慕容舒清抬頭,隻見莫殘正翻身利落地上了一匹深棕的烈馬。他輕揚韁繩,馬慢慢地向前方走去,在離慕容舒清馬車幾米遠的地方停下。

他怪異的舉動讓慕容舒清疑惑了,她低問道:“你這是?”

“我說過不會讓你死的。”

墨黑的長衫,血紅的冷劍,背對著看不見表情的臉,還是那樣冷傲的低沉嗓音,都震得慕容舒清久久無語。

馬蹄滴滴答答地敲擊著石子路麵,發出清脆的聲音,慕容舒清靠坐在車廂內,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沒有春的生機、夏的繁茂、秋的收獲,留給冬的似乎隻有無盡的蕭索。偏偏,慕容舒清迷戀上了這一份孕育靈性、儲蓄新生的神秘。輕敲著窗帷,看向身後走過的路,總能看見那一襲黑影相隨。已經幾天了,他一直默默地跟隨守護,莫殘,他究竟在想什麽呢?

胡思亂想中,已是夕陽西下,炎雨找了一間還算不錯的客棧,這算是這兩天來最好的客棧了,一行人決定今晚在此休息。

下了馬車,慕容舒清在客棧門前看到一個淡紫色的身影,不確定地輕喚道:“紫鴛?”

紫鴛本就在門口焦急地等待,看到慕容舒清,馬上迎了上去。

綠倚好久沒有見到紫鴛了,開心地拉著紫鴛的手,興奮地問道:“紫鴛姐姐你怎麽來了?”

向慕容舒清行了禮,紫鴛輕笑著回握綠倚,解釋道:“馮管事說小姐讓辦的事情已經辦妥了,這次去臨風關凶險無比,紫鴛希望能助小姐一臂之力。”

辦妥了是說糧食都送到了吧,慕容舒清鬆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風塵仆仆的紫鴛,無奈地笑問道:“家裏還好吧?”

紫鴛連忙點頭回道:“都好。”

慕容舒清苦笑,一個綠倚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紫鴛,原來以為最聽話的人,現在看來,倒是最不聽話的。輕歎一聲,慕容舒清擺擺手,說道:“好吧,既然來了,就留下吧。”

紫鴛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她歡天喜地地拉著綠倚,嘴裏甜甜地回道:“謝小姐。”

懶得理會身後笑得開懷的兩個瘋丫頭,慕容舒清回了房間。

吃過晚飯,慕容舒清打發綠倚和紫鴛去休息,自己隨意地翻看著隨身帶的書籍,平時愛不釋手的書,今日不知怎的,就是提不起興致。她索性放下書,出了房間,向馬房走去,這次看到冰魄,總覺得它不對勁。

月光下,不大的馬棚一覽無遺,三三兩兩的馬匹正忙著低頭吃草,隻有冰魄仰首對月,輕踏著前足,它身上沒有馬鞍、韁繩,也沒有將它拴住,那仿佛隨時可以飛奔而去的姿態更為吸引人。

馬棚邊上,高大的樹木隻剩下枯枝,慕容舒清踏著滿地的落葉,信步而去,在那樹木陰影處,不期遇上一個暗黑人影。

定睛一看,慕容舒清調侃道:“你打算偷我的馬嗎?”

“確實有這個打算。”冷漠的男聲認真地回道。

原來他也有幽默感,慕容舒清聳聳肩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笑道:“請便。”

莫殘一向冷酷的嘴角輕輕揚起,盯著冰魄的眼裏,滿是讚歎。隻是他並沒有上前,而是輕靠著身後的大樹,低低地歎道:“它和你很配。”

他說得很輕,慕容舒清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和冰魄會配嗎?人們不是常說駿馬應該配英雄嗎

?她別說不是英雄了,就連騎術也隻是勉勉強強而已。風起軒就曾笑言,冰魄很可憐,不能配英雄就算了,至少也該配個傾城美女,跟著她是浪費了。

慕容舒清輕笑著點頭回道:“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很有趣。”

莫殘沒有在意慕容舒清的自嘲,向左移了兩步,正好為慕容舒清擋住迎麵吹來的夜風,與她對麵而立。那雙深沉的眼睛裏,除了一貫的冷然之外,還閃耀著難解的光芒。震動心弦的低吟,在慕容舒清耳邊響起,“都有一個不被羈絆,渴望自由的靈魂。”

一直淺笑著與他對視的慕容舒清,瞬間如遭電擊一般愣住了,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她之所以這樣縱容冰魄,就是想要保有那份她最看重的自由不羈,也是她自己渴望追求的,而這一切,他竟是知道的。

寒風伴著落葉,在月光不明的夜裏肆意地旋轉飄搖,就連它們交匯的聲音,聲聲都好似落在心裏一般。慕容舒清想要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卻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忽然,莫殘一個近身,攬著她的腰,把她帶進了懷裏,兩人的身影順勢隱沒在暗影裏。他突然的舉動嚇了慕容舒清一跳,可是她相信莫殘不會無緣無故這麽做,於是也默不出聲地隱身於黑暗之中。身後莫殘強勁的心跳震得她莫名地緊張起來。

果然,兩個黑影鬼祟地靠近馬棚,他們緩緩向冰魄靠近。就在快要進入馬棚的時候,冰魄感覺到有人靠近,一記長嘶,衝出了馬棚,在空地前停下,後足猛蹬了幾下,一雙炯亮的黑目圓睜,盯著麵前的兩個黑衣人。

兩人好一會兒才從冰魄矯健的身姿和極快的速度中緩過神來,又被它的氣勢給鎮住,對看一眼後,拔出了隨身帶著的匕首。利刃出鞘的聲音,聽得慕容舒清心驚,冰魄卻絲毫沒有臨陣脫逃的想法,依然是傲然而立,眼中的輕蔑展露無疑。

慕容舒清真是哭笑不得,這時候冰魄要是跑,黑衣人肯定是追不上的,可是它顯然是打算迎戰了。它麵對的是手執利劍的武林宵小,慕容舒清還是有些擔心,腰間突來的力量讓她回頭,黑暗中看不見莫殘的表情。他收緊手臂,將她更深地掩藏在黑暗裏,貼著她的耳邊低語道:“別急,有我。”

慕容舒清也隻能點頭,視線卻是不離空地上的冰魄。

兩個黑衣人也有了動作,揮舞著手中的利刃,一齊向冰魄刺去,慕容舒清的心提到嗓子眼。隻見冰魄後退幾步,一個縱身,竟能躍出近丈高,從兩人的頭頂掠過,冰魄後腿猛蹬,踢中其中一人的後背。這重力一擊,被踢中之人當即口吐鮮血,他們顯然沒有想到冰魄這樣的勇猛。馬棚的動靜引起了客棧中人的注意,兩人看形勢不利,攙扶著迅速離開。

他們離開後,冰魄才優哉遊哉地回到馬棚,隻是不斷輕踏的前蹄,顯示著它的興奮和躁動。

慕容舒清微微皺起眉頭,看它剛才應付得遊刃有餘,難道冰魄的狂躁是因為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嗎?慕容舒清不自覺地低喃道:“他們想幹什麽

?”

莫殘放開了環在慕容舒清腰上的手,看她苦惱的樣子,不禁低笑道:“也看上你的馬了。”

慕容舒清緩緩搖頭,眼中跳動著揶揄的火花,“我看應該自覺一點,他們是看上我了,所以……”將視線調向莫殘,慕容舒清輕咳了一聲,才故作鄭重地笑道,“你就比較辛苦了,保重。”說完,便輕鬆地轉身,進了馬房。

莫殘輕揚劍眉,似笑非笑,這到底是誰的命!她倒是清閑。

冬日的晨光,少有這麽燦爛的,淡淡的金黃色,散發著柔和的熱度,讓人忍不住想要置身其中,感受它的溫暖。慕容舒清在窗台前深吸了一口氣,一早的好天氣,讓她的心情隨之舒爽。

紫鴛端著水盆,才進屋,就看見慕容舒清麵帶微笑地注視著窗外。將手中的毛巾遞過去,紫鴛笑著招呼道:“小姐,早。”

平常這些事都是綠倚在做,忽然看見紫鴛,她還有些不太習慣,接過毛巾擦臉,換了衣服,打理得差不多了,仍是不見綠倚,慕容舒清奇怪地問道:“綠倚呢?”

紫鴛收拾著床榻,回過身來,輕聲回道:“她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讓她休息了。”

不舒服?怕是這幾天天氣寒冷,她一路上隨著自己顛簸,身體也受不了了吧,也真是難為她了。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慕容舒清問道:“對了,冰魄為什麽會忽然跑來?”她知道冰魄的腳程很快,可是也不可能僅用一夜的時間就從花都趕到京城。這說明,冰魄最少提前了一天離開了慕容家。

紫鴛搖了搖頭,不明所以地回道:“我也不清楚,冰魄一向不拴,不知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慕容舒清微微思索了片刻,也不再問,點頭說道:“嗯,我知道了,去看看綠倚怎麽樣了。”

兩人走進綠倚的房間,就看到她已經起來了,正收拾著自己的隨身衣物。她除了麵露倦意外,一切都還好。

紫鴛輕撫綠倚的額頭,不讚同地低語道:“綠倚,你怎麽起來了?”

綠倚輕輕搖頭,揚起一抹牽強的微笑,回道:“小姐,紫鴛姐姐,我沒事,就是有些頭疼,可能是著涼了。”

身體怎麽能當兒戲,慕容舒清看她連笑都那樣勉強,心疼地說道:“找大夫看看吧。”

綠倚連忙走到慕容舒清麵前,一邊搖頭,一邊保證道:“不用了,我們不是在趕路嗎?我真的沒事,待會兒在馬車上躺一下就好,真的。”她跟來是照顧小姐的,可不能成了累贅。

慕容舒清回道:“好吧,紫鴛,收拾好東西,待會兒到鎮上再看大夫。”這山野之地,也不會有什麽好大夫,到鎮上再好好治吧。

“小姐……”綠倚還想說些什麽,卻被慕容舒清打斷,“你要不願意,就養好了病我們再走。”慕容舒清一臉嚴肅,綠倚不敢再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