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炎雨蒼素篇(一),書包網520

曦城郊

一處天然石屏形成的隱秘空地上,兩個黑衣男子盤腿坐在中間,手心相對,似乎正在習練內功。開始的時候還頗為順利,可是其中一個人表情忽然變得痛苦,麵se時而暗沉,時而蒼白,冷汗沿著下巴滴滴的落下。一縷鮮血自男子唇間溢出,兩人被迫收回掌力。

受傷男子一麵喘著粗氣,一麵歎道:“還是不行。”

“我們練第七重已經三年了,卻一直停滯不前,這樣下去,恐怕難有所成。”另一人看上去好些,似乎並沒有受傷。

隻是兩人都陷入了思索,師祖畢生研習創立的內功心法,精妙無比,變化繁多。可惜隻傳到第七重給師傅之時,師祖就離世了。師傅苦思數十年,卻終不得法,臨終之時,將秘籍交給他們,希望他們能夠破解其中的秘密,可是多年下來卻仍是未有精進。

這是,沉重而紛雜的腳步聲傳來,蒼素和炎雨對看一眼,冷冷的說道:“誰?”會有這樣的腳步聲,一定不會是什麽高手,但是他仍然不會放鬆了警惕。

“是我,師兄。”微喘的甜美女聲傳來,讓兩人冷傲的嘴角也不禁無奈的揚起。

一個有著一對迷人酒窩的女子從石屏後麵冒出頭來,紅潤的臉上洋溢著的笑容在看見炎雨嘴角的血跡之後,瞬間被驚慌取代,女子氣惱的叨念道:“你們又受傷了?!這勞什子的武功,不學也罷了。”

顯然她已經不是第一次抱怨了,兩人都沒有理會她,蒼素看見她身邊還有一個女子,被她攙扶著,麵生得很,問道:“她是誰?”

穆顰好像突然想起身邊還有一個人似的,扶著她坐在旁邊的大石頭上,才解釋道:“我上山的時候在山腰上遇見的,這位姐姐的腳好像扭傷的挺嚴重的。大師兄,你幫她看看吧。”

蒼素看了一眼坐於石上的女子,素淨的麵容,眉心輕蹙,細細的薄汗說明著她正在忍耐著疼痛,感覺到自己審視的眼神,女子還對他友好輕輕一笑。這一笑柔和了她麵容,竟讓她平凡的臉仿佛煥發出了明亮的光彩。

還笑得出來,這傷估計也沒有多嚴重,蒼素不再看她,冷然的回道:“我又不是大夫。”

他冰冷的拒絕在穆顰眼裏,早就習慣了,他們的冰塊臉她都看了十幾年了。對付兩個師兄的冷麵,她有辦法。穆顰走上前去,拉著蒼素的手,上下搖晃著,說道:“可是師兄弟們扭傷都是你治好的啊!”

蒼素在心裏暗暗歎了一口氣,穆顰的粘字訣,是他和炎雨的克星。若是其他事,依她也沒什麽,可是看那女子的綢絲錦衣,嫻靜的儀態,估計是官宦人家的小姐,要治療扭傷,脫鞋查看是免不了了,更不說治療之時還要碰觸女子最為在意的腳踝。今天若是換作一個男子,哪怕是江湖俠女,他都可以救,可是這些個千金小姐,到時要死要活的,他可不想惹麻煩,繼續拒絕道:“她是女子!”

“有什麽不同?”她也是女子啊,師兄不也治過。

慕容舒清看著穆顰不明白的在自己和她之間來回的看著,比較區別,忍不住搖頭輕笑,她這一笑,讓穆顰完全摸不著頭腦,就連受傷的炎雨也將注意力轉向這個一言不發的女子。

蒼素的擔憂,她自然是明白的,那些所謂的禮教,她從來就不放在心上,對她更是沒有約束作用,而且她的腳真的很疼,輕輕調整了一下呼吸,慕容舒清說道:“若是公子願意救治,自然是萬分感激,權宜之計,世俗禮教不需放在心上。”

原來她知道他的意思。她的坦誠,讓蒼素對她的印象倒是好了很多。

穆顰終於知道師兄剛才說的意思,想不到師兄還會顧及這個,疼都疼死了,哪裏還管得了這麽多!把蒼素拽到慕容舒清麵前,穆顰急急的催道:“人家都說不介意了,你快給看看嘛!”

蒼素猶豫了一會,還是半蹲在慕容舒清身邊,為她褪去鞋襪之後,腳上的傷讓蒼素有些驚訝,腳踝已經腫得很厲害,撫上關節,發現已經嚴重錯位,看她剛才平靜的樣子,他還以為隻是輕微的扭傷而已,這樣的傷勢,一般男子都要受不來,她這麽個纖弱的女子卻是一聲不吭,還能和他微笑,真是不簡單。

心裏頗為佩服她的勇氣,在下手之前,蒼素破天荒的對她說道:“很痛,忍著。”

隻是覺得疼,沒有想到,原來傷已經惡化成這樣了,慕容舒清雙手交握著,做好了心理準備,回道:“好!”

雖然她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蒼素回複錯位關節的時候,還是讓慕容舒清疼得驚呼出聲:“啊——”交握著的雙手也被自己抓到破皮。還好蒼素的手法很快也很準確,一記錐心的疼痛之後,倒是沒有讓她再受折磨。

不錯,沒有哭得死去活來,蒼素站起身,依然冷傲的說道:“骨頭已經接好了,回去敷些藥,七日就可完全複原。”

她好厲害,接骨可疼了,她都沒有哭。穆顰開心的坐到慕容舒清身邊,笑道:“我師兄很厲害的,說七日就七日。你放心吧!”

“多謝。”慕容舒清微微活動了一下踝關節,還是有些疼,但是已經能動了,相較於剛才的疼痛,現在已經是小巫見大巫了。

慕容舒清拿起鞋襪穿好,卻看見一直坐在一旁運功的男子忽然輕咳了一陣,一口鮮血自他嘴裏噴了出來。

蒼素趕緊封住他所有穴道,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青花瓷瓶,倒出一個黑se藥丸,塞到炎雨嘴裏。穆顰更是像受了驚的兔子一般,在炎雨身邊來回走來走去。

好不容易,炎雨的臉se沒有那麽慘白,才剛剛睜開眼睛,就看見穆顰半跪在他身邊,臉se竟是和他一樣慘白,一張本該是陽光帶笑的臉,現在卻滿是恐懼。

穆顰不敢碰炎雨,生怕會碰傷他一般。含著淚的眼怔怔的盯著他,懇求道:“求求你們,別練了,好不好,那根本就不是什麽內功秘籍,隻會害死你們,爹爹練了一輩子,最後內傷不治,我不想你們也這樣。”

爹爹也是這樣口吐鮮血,然後沒有多久就離開她了,她害怕總有一天,他們也會如爹爹一樣的,她恨死那本秘籍了,她恨不得燒了它。

知道她內心的恐懼和痛,炎雨拍拍穆顰的臉,有些牽強的笑道:“顰兒,這是師傅的心願,我們有護心丹沒事的。”

“可是——”

“顰兒!”穆顰還想再說什麽。蒼素卻打斷了她的話。

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再說下去,而且師兄的傷也需要休息,擦掉眼角的淚,穆顰喃喃的回道:“好了,我不說了。”

他們零星的隻言片語,慕容舒清大概猜到這裏邊或許有一段關於武功秘籍的傳奇故事,隻是對於江湖之事,她並不感興趣,再則,她的存在現在似乎已經妨礙到他們說話了,慕容舒清扶著石塊小心地站好,對著三人說道:“我叫慕容舒清,謝謝各位的救治,先告辭了。”

穆顰看著她站的辛苦,擔心的問道:“姐姐你能不能走啊!?”這才接上的骨頭,能行嗎?!

試探的走了兩步,雖然還是一瘸一拐,但是忍一忍,還是能走的,慕容舒清淡淡的笑道:“已經好很多了,會有人來找我的,謝謝你們。”

道過謝之後,慕容舒清慢慢悠悠的走下山去。

本來以為,這隻不過是人生中萍水相逢的一段小插曲,然——

三月後曦城郊城隍廟

瓢潑的大雨,伴著轟鳴的雷聲,衝刷著大地,也將路上的鮮血衝刷殆盡,一道道銀蛇一般的閃電,每一下,都仿佛要直劈入地一般,紮眼的白光,忽明忽暗的映照在殘破的石雕上,原本莊嚴的法相,這是看上去,也猙獰的讓人心驚。

石像的下方,兩個匍匐的身影,在雷電交輝之下,血汙的臉上,仿佛也染上鮮血的眼睛裏,滿是不甘和仇恨。即使穿著的,是比夜還要黑的黑衣,但是暗紅的血液仍是將黑衣染成了殘忍的猩紅se。血液一滴一滴濺於石板上的聲音,竟比廟外狂烈的暴雨,更為清晰。

已經動彈不得的身體,仍是倔強的想要站起來,可是試過幾次之後,終是無力的軟倒在地。

一滴淚不期遇的自倔強的眼眶中滑落,緊握成拳的雙手,滿是血汙的腥臊,痛苦的捶著地麵,卻又隻能無力的顫抖,一道暗啞的聲音,仿佛聚集著所有的怨,恨,自喉間冷冷的溢出:“我,不甘心。”

另一已然陷入昏迷的身影,因為他的這句話,仿佛有所感應與共鳴般,閉上的眼睛忽然睜開,輕顫的唇,卻再也吐不出一句話,但是誰也不會錯認的,是那雙眼裏,同樣有著用生命書寫著仇恨與不甘。

一輛寬敞的黑棚馬車,在電閃雷鳴的小道上穿行。前後四匹黑馬守護著馬車。耳邊不斷傳來的轟鳴之聲,讓綠倚清秀的臉滿是驚恐,慕容舒清感受到大雨衝刷馬車頂棚的力度,這雨怕不會這麽容易停了。

靠在車門上。慕容舒清大聲的對著車夫說道:“雨越來越大,看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避一避吧。”她在車裏還好,這樣的雨,保護她的人隻怕可要遭殃了。

隻聽得外麵簡單利落的回道:“是。”

說起現在的幾個侍衛,她很是滿意,原來的家丁懶撒而輕慢,慕容家的家風有待改進。這幾人是她花了五千兩,讓沈嘯雲幫她物se的,雖然價格不菲,但是好在身手不凡,很有“職業操守”。

很快,馬車停了下來,下車之後,發現是一間破廟,雖然殘破不堪,卻是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地方。

破廟並不大,漆黑的一片,偶爾的閃電會將破廟照亮,但是仍是看不真切。

綠倚扶著慕容舒清進了破廟,灰塵被狂風暴雨吹散了不少,左右的窗戶都被大風吹得東倒西歪,破廟裏倒不見陳腐之氣。但是卻有一股更為強烈的味道,綠倚奇道:“什麽味道?”

血腥味!慕容舒清很清楚,身後的侍衛對這股味道更加清楚,迅速將慕容舒清圍在中間,一人拿出火折子,點燃了燭台上的一小節蠟燭,雖然並不明亮,但是破廟裏的情況總算可以看得清了。

綠倚忽然看見神台下躺著的兩個血人,嚇得驚叫起來:“啊——”

慕容舒清微微皺起了眉頭,稱為血人並不為過,除了身上滿是血肉模糊的傷口,身下的血跡,將旁邊的石板也都染紅了。拉著綠倚的手,正要將她帶到旁邊,卻發現仰身躺著的那個人,好像有些麵熟,但是血汙布滿的臉讓她又認不真切。想要上前一步查看,卻被身旁的侍衛攔住:“主子,小心。”

這些受傷的江湖中人是最為危險的,極有可能在你靠近時給予最致命的一擊。

慕容舒清點點頭,說道:“你去看看。”

侍衛經過一番查看,回稟道:“還沒死,不過傷得很重,看來快不行了。”這兩人也算意誌力堅強,不然看他們一身刀劍之傷,還有地上這一大灘血跡,早就活不成了。

慕容舒清上前一步,仔細看了一會,忽然想到:“是他們?!”三個月前,給她治腿傷的人。可是為什麽他們會傷成這樣。不再多想,慕容舒清問道:“還有得救嗎?”

侍衛不敢肯定的說道:“先護住他們的心脈,或許有救。”畢竟,他們傷得太過嚴重。

有希望就一定要試一試。慕容舒清當機立斷:“把他們扶上馬車,回別院。”

三日後,慕容舒清坐在客房裏,一張竹椅橫在左右兩張床中間,兩人實在傷得太重,住在一起方便大夫救治。經過三個名醫會診,再加上從沈嘯雲那借的兩個高手共同努力下,總算是保住了兩人的命。聽說他們今日會醒,慕容舒清拿著一本雜書隨意的翻閱著等待他們醒來。

兩人倒是很有默契,幾乎是同時醒了過來,看著他們好不容易清醒了,似乎有些恍惚的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慕容舒清將書合上,淡淡的笑道:“你們醒了?”

兩人馬上戒備的看向她,直到蒼素終於認出眼前的女子正式前些日子救治的人之後,臉上的表情才略微放鬆一些。兩人互看一眼纏繞的絲錦繃帶,了然自己是被她所救,有些艱難的拱手,蒼素冷硬的說道:“多謝了。”

說完,卻不等慕容舒清回應,他們動作一致的似乎就要下床離開,可是明顯是自不量力,他們的傷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了。現在別說是出門,隻怕是這床,他們也爬不下去。果然,努力了半天,他們才是勉勉強強的坐了起來,慕容舒清也不攔他們,笑道:“你們傷成這樣,還是好好休息吧,有什麽事等傷好了再做不遲。”看來這兩人似乎並不怎麽珍惜自己的命!

炎雨自嘲的冷哼道:“我們的事不需要你管!”雖然她救了他們,可是這仇,他一刻也不想等。

麵對他們的明顯不屑,慕容舒清也不惱,江湖中事,她本來也確實不懂,也不打算去管他們。慕容舒清點頭笑道:“好吧,那我通知你們的師妹過來吧。”她也可以見見那個可愛的女孩,上次還沒有好好的謝她。

兩人的臉se卻在慕容舒清說話的一瞬間變得晦暗,裏麵有著慢慢的傷痛與憤恨。呼吸也明顯變得淩亂。他們的神情加上見他們時的狼狽,慕容舒清驚覺事情似乎沒有她原來認為的這麽簡單。

“穆顰怎麽了?”她現在關心的隻是那個如陽光一般的女子究竟怎麽樣。

兩人卻是越發的激動起來,緊握的雙拳青筋立現。過度的情緒激動,讓他們的內傷複發,隨即又暈死過去。

看著兩人軟到在床,卻依然不能舒展開來的眉峰,慕容舒清心裏隱隱的覺得不安。

就在慕容舒清還在擔心之時,沈嘯雲靠在門邊,冷冷的說道:“想知道發生什麽事,很簡單,一百兩一條信息。”上次她隨便丟個五千兩,就要了他六個得力手下。他就不信,這次還不能賺回一些。

慕容舒清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回道:“很合理。”就在沈嘯雲暗自高興的時候,慕容舒清忽然話鋒一轉,說道:“對了,你在府上住宿,兩百兩一天。”

什麽?!“你——”沈嘯雲一直酷酷的臉,瞬間變得扭曲。她以為她這裏是皇宮嗎!

“你可以不在這住,不進慕容家最好。”慕容舒清聳聳肩,一副隨便你的樣子。唐曉曉在她府上,除非沈嘯雲放得下她,不然,就算他再怎麽精明,注定都是輸家。

慕容舒清不理會沈嘯雲的瞪視,認真的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嘯雲將手中的信封摔在慕容舒清手裏,轉身離開看都不看她一眼,他這是中了什麽邪氣,上門找氣受!

慕容舒清卻因為手中的信息,臉se越發的晦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