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驅
在周離手中,手機不斷的震動著,在片刻之後,他終於還是接通了這個電話,將聽筒放到耳邊。
緊接著,他聽到了電話另一頭傳來的喘息聲,就像是在亡命奔逃。
“周離,是你麽?”
符命終於發出有些顫抖的聲音,周離隱約聽到了什麽東西掉在地上破碎的清脆聲音,忍不住愣了一下。
“是我。你怎麽了?”
“幫個忙,我快要沒時間了。”
在電話裏,符命的聲音有些嘶啞,停頓了一下之後,無語倫次的說道:“對不起,我能夠找的,隻有你了。”
“先別急,慢慢說。”
周離終於察覺到他的恐懼和不安,放下手中的盤子,快步走到了比較安靜的後院,“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嘿嘿,來不及了。”
符命喘息的笑了笑,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們的速度真快,哈哈……估計找到這裏也隻是時間問題了。”
“究竟是怎麽回事?有人要找你?”
電話中傳來門被重重關上的聲音,符命嘶啞的笑著,聽起來卻更像是哽咽。
他沒有回答周離的問題,隻是聲音有些顫抖的說出了一串號碼,“你記住這個號碼,如果……我明天沒有聯係你的話,你就……”
到最後的,他的聲音已經顫抖跑調的說不出話來,艱難的喘息片刻之後,他忍著哽咽的衝動。低聲說道:“我知道這種事情對於你來說可能很麻煩,對不起啊……我能找的,隻有你了。”
“我還沒說答不答應你呢!”
周離終於無法忍耐這種令人壓抑的氣氛,沉聲問:“符命,你究竟在哪兒?告訴我!”
“你要來?”電話裏的符命愣了一下,嘶啞的笑了起來:“算了,不怕被拖進這一趟渾水裏的話。就來老城區福運巷吧,我在三樓。掛了。”
緊接著,電話中傳來了一陣忙音。令周離陷入漫長的沉默之中。
符命的電話令他不安的預感變成了現實,這個家夥真的出事兒了。
他無法想象除了死亡之外,還有什麽能夠把這個喜歡嬉笑的男人逼成這麽狼狽的樣子。
他不知道。但是卻可以不管,可以裝作沒有這麽一個電話,沒有聽到符命的聲音。
這個世界很冷漠的,他知道,符命也知道,他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就應該預料到這種情況吧?
隻是,他明明知道,為什麽還要打電話過來呢?
周離沉默的抬起頭,看著天井中落下的冰冷雪花。心中隱約的明白:或許,他知道,除了自己之外,誰都救不了他了。
盡管一次都沒有說,但是他能夠感覺到符命隱藏在哽咽裏的哀求。
良久之後。他低聲的苦笑了起來:“你還真看得起我啊,符命……”
緩緩的收起了手機,他扭頭看向身後,在那裏,魏宰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沉默的看著落雪。
他在店內察覺到周離激湧的情緒。疑惑而來,不解的看著他。
無奈的聳肩,周離笑了一下問:“現在,方便麽?”
這一次,魏宰終於感覺到在他心中層層複雜心情之下的堅定,慎重的想了一下之後,點頭,“有空。”
“開車送我一下吧。”周離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恐怕這次有事兒了。”
魏宰沉默將放在衣架上的西裝穿好,從吧台那裏拿到車鑰匙,將車啟動後,開到店的前門,停在周離身旁。
“去老城區,福運巷。”
周離麵無表情的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沉默的從懷裏掏出兩柄手槍,仔細的檢查著它們的狀態,這兩天一直蘊藏著笑意的眼中已經滿是令人心悸的冷意。
一顆一顆的將沉重的子彈塞進彈鼓之中,他握緊了冰冷的槍柄,忍不住露出自嘲的神情。
自己真是難得當一回英雄,沒有想到自己心裏還有自己都沒有發現的俠肝義膽?
看來,著還是真是讓人頭疼的新發現啊。
……
在寂靜的房間之中,符命靜靜的關掉了手機,然後抽出自己的電話卡。在猶豫了一下之後,他丟進口中,然後咀嚼成粉碎。
在牙齒的咬合之間扭曲的塑料碎片刺傷了他的牙齦,鮮血混雜在口水中,隨著電話卡的碎片一起吐出,丟在地上。
在一片死寂之中,他能夠清晰的聽到自己胸腔中已經疲憊不堪的心髒在瘋狂跳動著,汗水已經滲透了裏衣。
他緩緩的從門後的地上爬起來,扶著牆站好,卻沒有打開燈,而是沉默的擰開水管,認真仔細的洗著已經被汙漬沾滿的臉。
直到最後,在冰冷的水流之中發出哽咽的聲音,模糊得令人聽不清楚,然而這模糊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摘下了旁邊掛著的毛巾,將發白的臉擦幹淨之後,他靜靜的坐在簡陋的屋子裏麵,沉默的等待著。
這裏是他買下來的隱秘據點,但是他相信,對於他們來說找到這裏完全都不是問題,唯一可以寄望的,就是那群所謂同伴的蠢貨能夠用自己的命去拖延對方多少時間。
很快,他就聽見門後的走廊裏有隱約的腳步聲響起,沉穩而富有節奏,就像是每一步都要在地上踩出一個腳印來一般。
直至最後,停止在門前一瞬,緊接著巨響爆發,夾了鋼板的門輕而易舉的破碎,迸射的碎片和門板的殘骸落在地上,發出令人煩躁的聲音。
房間中沒有開燈,來者魁梧的身影在背後走廊的燈光映照之下,在房間裏拉出一道狹長而猙獰的影子。覆蓋在符命蒼白的臉上。
“東西呢?”那個人冷聲問,舉起手中的槍。
“他們已經死了?”符命僵硬的臉上擠出了有些滑稽的笑容:“果然是一群蠢貨啊,竟然想要打雙頭鷲的主意……結果東西偷到手了,命也沒了。”
“你不也是麽?”
黑影踏前一步,向著符命展開了自己的手掌:“芯片,交出來。看在你有‘幽魂’紋章的份上,我們可以不計較你的越界行為。”
聽到行事一向寸草不留的雙頭鷲難得仁慈的允諾。符命臉上滑稽的神情也忍不住出現了一絲詫異。
沉默了片刻,他低聲苦澀的笑了起來,攤開雙手:“那種東西。我一個剛剛入夥的人,又怎麽可能拿到?”
就這樣,他自己丟掉了自己最後的一線生機。選擇死亡。
他的笑容之中也浮現了一絲無法壓抑的自嘲:看來,真讓周離那個家夥說中了啊。自己為了錢,真的有一天要把命丟掉了。
聽到了他的回複,那個黑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對他的選擇很失望。
緊接著,他向著符命展開了自己左手的手掌,在他身後燈光的映襯之下,空無一物的手掌卻驟然浮現出無可抵抗的吸引力量。
瞬息之間,就像是暴風過境,整個房間之內都在這恐怖的吸引力之下亂成一團。卷向他展開的左手。
符命身不由己的被巨大的力量扯向了那一隻布滿了老繭的手掌,喉嚨在瞬間被緊扣,鎖死。
下一瞬間,他聽見自己骨骼破碎的清脆聲音,喉結破碎和脊椎折斷的痛苦擴散開來。
黑影鬆開手掌。他的身體落在地上,空洞的眼睛呆呆的看著那一線殘光,最後的哀鳴,終於從喉嚨裏擴散開來。
阿秀,對不起……
黑暗和死亡,接踵而來。
……
當周離推開車門的時候。就聽到了人群低聲喧囂和議論的聲音。
呆呆的站在小巷之外,他看著匯聚而來的人群,心中不祥的預感越發清晰。
“大叔,發生什麽事兒了?”他拉過一個和別人低聲說著什麽的男人,匆忙的問。
男人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發現他不是本地的租客,明白他隻是一個過來看熱鬧的,頓時有些不耐煩:“還能怎麽樣?死人了唄?”
瞬間,在車中的魏宰感覺到從周離身上爆發的冷意和憤怒,宛如凜冬的寒冷從風穴中爆發,令層層慘白的冰霜擴散,封凍一切。
良久之後,周離扭過頭低聲跟他說:“你在這裏等一下。”
然後,穿過了擁擠的人群,扯開了擋在前麵的人,擠進樓中。當他登上三樓的時候,容貌已經變成另一個人的模樣。
一路之上已經無法忍受憤怒的周離扯開擋路的人,不顧四周憤怒的眼神,找到了那一扇門板已經破碎的空洞房門。
在黑暗的房門之後,那個平時總是很不靠譜的男人倒在地上,脖頸不正常的扭曲著,最後一絲熱量已經從失去生機的身體中消失。
瞬間周離就明白,他死了。
從店裏來到這裏,僅僅是花費了五分鍾,五分鍾的時間他都來不及等待,就這麽無聲的死去。
呆呆的看著符命空洞的眼睛,他壓抑著心中的憤怒,緩緩的將胸臆間熾熱的氣息吐出,眼中無聲的浮現了陰冷的青色。
資訊收集,在瞬間開始,又在瞬間終結。
地上門板的殘骸是從中間破碎的,配合地上的腳印,已經足以發現凶手行進的軌跡——如果它是被踢碎的話,那麽凶手的身高應該在一米九左右。
門內地上灰塵的腳印大概是四十三碼的膠底皮鞋,還有,最重要的……是能力者!
雖然接觸得不多,但是周離知道,符命是一個非常非常整潔的人,幾乎可以說是強迫症的那種……而房間裏,已經亂成一團。
短短的幾分鍾之內,就將整個房間變成如同洪水肆虐過一樣的地方,
最重要的,時間太短,他應該還沒有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