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後”的齊薩
珀修尷尬地回頭,說道:“雖然我後來離開了神學院,但是我的魔法還沒有落下……”
安吉拉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說道:“進去吧,我們已經把困難解決了。”珀修跟了過去,看樣子最後就是齊薩在的地方了。珀修不知道裏麵會有什麽,一封簡單的遺書?一個傳訊用的水晶?或者齊薩的遺骸?
一切都要等到開門的時候才能揭曉。珀修打開了門,裏麵是一個透著藍光的小室。整個屋子裏麵什麽都沒有裝,唯獨麵前擺著的那個東西。
珀修想稱之為“棺材”,但是他覺得棺材不應該是豎著放的。他再次體會到那個先知臨死前的悲涼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會發狂,不知道自己最後一絲神智會在什麽時候泯滅,每次清醒的時候都要寫一封遺書,每次清醒的時候都要躺在棺木裏等待著死亡。
珀修不由自主地歎息了一聲。
安吉拉卻沒有像珀修那樣想太多,她走上前去,掀開了棺蓋。沒有預料中的腐屍臭氣,一個相貌年輕的男子靜靜地佇立在裏麵。
真正的不朽。珀修感歎。
安吉拉卻沒有像珀修一樣的對古人的尊重,或者是缺乏對偉大事物的感慨,她一步上前,緊緊地貼著那個屍骸。
突然,屍骸睜開了眼,雖然早有預料,但是珀修還是嚇了一跳。安吉拉卻沒有什麽舉動,而是說道:“看樣子是一個殘留的魔法。”
“外來的人,如果你也相信女神,我會非常高興。”齊薩的屍體開口說道,“讚美希瓦茜爾維亞,我非常樂意和你講一講我的故事,如果你不願意聽,這個棺材背後就有你想要的東西,你把我撂到一邊去翻就好了。”
珀修現在滿肚子糾結。齊薩溫文爾雅,絲毫不擺架子,也不像一些死者那樣非要跟你講故事非要跟你敘述一下他生前的偉大,齊薩神智最後清明的時候還在讚美女神。這樣的人卻被惡魔咒詛,隻能說實在是太可憐了。
“您不是《法典》的編撰者嗎……您為什麽會落得如此地步?”珀修試探性地問道。
“年輕人,對於你的問題我有幾點要解釋,《法典》是大家一起編撰的,我隻是其中一份子。”齊薩回答道,“其次,每個人都會被惡魔纏身,這並不是可悲的,這是每個人的宿命。隻是越是謙卑的人,被驕傲的惡魔纏住的時候就會越狂妄,越是富有的人,被貪婪的惡魔纏繞的時候就會越吝嗇。惡魔能夠引發出人內心深處的惡念,你隱藏得越深,這股惡念發作的時候就會越可怖。”
安吉拉饒有興致地看著珀修和齊薩一問一答,也沒有著急去棺材背後找遺書。
珀修看見安吉拉不著急,也就繼續問道:“您對每一個惡魔都很了解嗎?”
“是的,《法典》的圖鑒就是我親手繪畫的,每一頭惡魔都是我親手斬殺的。”齊薩說道,“因此我才能那樣詳細地描述惡魔。”
珀修不禁有些楞了,他問道:“您是如何找到那麽多惡魔的?”如果《法典》裏所有的惡魔都是齊薩親手斬殺的,那他這一生是殺過多少惡魔?他從哪裏找到了這麽多的惡魔?
齊薩微微一笑,說道:“這裏麵隻有少部分惡魔是我找到然後殺了的,我發現了一種好法子可以方便快捷地找到惡魔,於是我用這種法子找到了許許多多的惡魔,將他們的習性記錄下來,然後一一殺掉。”
珀修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不是笨人,多少有些猜到齊薩的“方法”了。惡魔是寄居在人心裏,那麽如果有快速找到惡魔的法子……
“我在我自己的心裏養惡魔,我不斷地犯罪,不斷地找到惡魔,不斷地將它殺掉,一次又一次,我終於快要集齊所有的惡魔了。教會裏的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在用這種辦法,他們稱我為‘先知’,認為我是一個偉大的人。我覺得他們說得有些過了。”齊薩謙虛地笑了笑。
珀修卻覺得毛骨悚然。這個人骨子裏十分驕傲,雖然表麵上溫文爾雅,但是實際上就是一個犯罪狂!把他關押起來絲毫不過分!他還是身在教會,要是在別的組織恐怕會引起一場浩劫!
“呐,如你所見,後來我被發現了,因為‘悖逆’實在是太克製我了,我被它打敗了,完完全全被它剝奪了身體的操縱權。”齊薩說道,“隨後悖逆在我身上做了很多惡事,我很後悔。以前豢養惡魔的時候犯的錯雖然也很多,但是當初也不覺得有什麽。直到我殺了一個人。我們那一任教皇。
“辛萊都快瘋了。哦,辛萊就是辛萊??弗萊德,那個唯一一任女耀華騎士團團長。她喜歡教皇,我知道的,但是她卻不知道我喜歡她。在情敵手下做事真是要命,嗬嗬。說實在的,星之祭司這個職位我早就當不下去了,那天我暴怒之下,把教皇殺了,但是如果沒有那天的暴怒,早晚我還是會把教皇殺了的。悖逆在我的心裏已經紮下了根,它開始豢養其他惡魔了。暴怒,嫉妒,殺戮等等等等一係列的負麵情緒湧上我的心頭,隻有一個悖逆已經夠了,我的心裝不下這麽多惡魔。終於,我崩潰了。”齊薩的氣息開始變得微弱了,應該是魔法持續時間快要到了。珀修豎起耳朵認真聽,不想放過每一個字。
辛萊珀修也知道,曾經和艾琳聊天的時候就是以辛萊和教皇為話題聊的。
“後來我什麽都沒有了,貪戀權力的我沒有權力了,渴望愛情的我沒有愛情了,崇拜力量的我的力量被封印了。我變得一無所有了,這個時候我開始了懺悔,同時也是對惡魔的反攻。當然懺悔過後我再次被惡魔打倒,我殺了守衛然後跑了出去,再次被抓,再次逃跑,然後自首,然後逃跑,到了最後已經沒有人能製裁我了,他們殺不死我,他們的封印脆弱不堪,他們囚禁不了我了。我將自己封印在這個監牢裏,期盼著有一天能夠降服惡魔。”
珀修插嘴道:“恕我直言,那個‘悖逆’似乎並不強大啊,您為什麽不殺了它?”
“你的想法很美好,但是很可惜,事實並非如此。那些不甘被封印的惡魔們都逃了出去了,譬如說上一個悖逆,它已經走遠了,你們剛剛殺死的是第二個悖逆。當然單論力量,第一個悖逆也不強大。我當時已經手刃了近乎所有的惡魔,這一個兩個的新生惡魔當然不在話下,但是很可惜,悖逆是我心中的惡魔。我被它克製得死死的,對它我動不起一點殺念,甚至……我有點傾向它……”
這就是惡魔嗎……能夠潛入人內心,操縱人意識的惡魔……珀修在心底喃喃。
“這是我最後一次醒來了,我也不知道我再次沉睡的時候會做一些什麽,不過這個世界沒有毀滅還真好,看樣子我再次沉睡沒有睡很久。我的研究成果都放在棺材的最後麵,很高興你們能聽我說完。雖然說你們不聽我說完也沒什麽,但是有人願意聽我的故事我還是很欣慰的。你們既然是為了‘逆之刻印’而來的,就要做好像我一樣的準備啊。”
“那還用你說?”說話的不是珀修,卻是安吉拉。
“為了權能人類已經失去了女神,還要失去什麽呢?”齊薩輕聲說道,“性命?尊嚴?理智?抑或人格?命,命,命!命中注定如此,縱使再強加因果,也難啊……”
“能不能成且走著瞧。”安吉拉回答。
齊薩含笑閉上雙目,一瞬間,湛藍色的火焰將他覆蓋,隻是短短一瞬,他的屍身就不見了。
隨後他的棺材倒塌下來,背麵刻著的字顯露出來,珀修對這個東西興致缺缺,說道:“你把它記下來我們就走吧,回去複命。”珀修想要的東西大致都已經知道了,完成這次任務就可以和議會斷絕關係了。他下一個目標是墮武會,在憐回來之前,爭取去墮武會問問情報。
“……”安吉拉卻沒有珀修那麽著急,她隨手一個魔法把這些文字記錄下來,然後說道:“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什麽什麽?”珀修不明所以。
“墮武會往議會裏麵安插眼線來窺伺機會,星辰聯盟買通馬賊來打探情報,我一直鬧不懂你們教會玩得是什麽牌,忍你忍到現在,你為什麽還不出手?”安吉拉問道。
珀修登時明白了安吉拉什麽意思,苦笑道:“我現在無業遊民一個,早就不是教會的人了。”
“你從神學院退學以後就不是了?”安吉拉嘲弄地看著這個“堅持撒謊”的人。
珀修看著她不信任的目光,說道:“我在教會可是一個‘死人’,早就沒什麽身份地位了。”
“什麽意思。”安吉拉問道。
珀修當下把自己的事講了個大概,必要的情節都省略了,至於那些猜測的凶手他都沒有說。
安吉拉陷入了沉思。
珀修開口問道:“前輩,我把我的故事全盤交出了,齊薩的寶藏我也分文不取,但是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另外,我還有一個請求。”
“說。”安吉拉說道。
“第一個問題,教會究竟是什麽,教會究竟怎麽了,裏麵到底是誰和誰在鬥,我為什麽被牽扯進去。看似長了點,但是隻要稍微解釋一下就能明白。如果您不想回答或者不知道,我希望您能和我一起去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
安吉拉沉默了。珀修灼灼的目光直視著安吉拉。過了片刻之後,安吉拉開口道:“我的名字叫安吉拉??塞倫加。”珀修一怔,隨即說道:“法利安伯伯的女兒嗎?”珀修聽說過法利安有個女兒,但是很早就失蹤了。
安吉拉點了點頭,說道:“很小的時候父親說教會裏麵有變故,要把我送出去,我當時很小很不樂意,後來父親把我送到了師父那裏,師父待我很好,教我魔法劍術,教了幾年之後師父帶我接收傳承,我的實力突飛猛進,師父也失蹤了。後來議會找上了我,說要聘請我當榮譽長老,我覺得隨便,因為據說四個劍聖都在……可是我到的時候卻沒看見師父……”
“我們能去找你師父問問情況嗎?”珀修問道。
安吉拉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師父長什麽樣,他每天都戴著麵具,帶著帽子,穿著大鬥篷。總之像是害怕我看見他一樣……師父還有三個弟子,就是其他三個劍聖,我們在一起交流了一陣子,卻發現師父雖然同時教著我們四個,劍法全都不一樣。而且都是蒙麵遮著臉穿著鬥篷,根本看不出來樣貌。”
“他們都有歸處,我就呆在了議會,平時他們也不用我,就這種情況會動用我,一開始我作為王牌當打手使,後來我一個人就可以完成任務了……”沉浸在回憶中的安吉拉自言自語道。
珀修可沒耐心等她自言自語,他直接說道:“那麽墮武會的索爾應該有線索吧,他是叛逃的耀華騎士,而且還是前代劍聖……”
“不知道,我從他身上看不出來師父的痕跡,而且我問過他關於師父的問題,他沒有回答我。”
“但是他是前任耀華騎士團團長,你就不想知道教會發生了什麽嗎?”
“……我有點想。”安吉拉說道。她確實想知道當初究竟是什麽讓她的父親把她送出教會的。
“那麽,目標墮武會!”珀修說道,“我們去那裏問問情況吧!”
同時也是為了見見索爾,珀修對這個不甚靠譜的青年總是抱有一絲絲的期待,總覺得他不像是尋常人。
這回倒輪到安吉拉對珀修言聽計從了,她點了點頭,和珀修離開了墳墓。
墳墓的另一個角落。
“活人,恭喜你找到了我臨死前留下的最後一封遺書。惡魔賜予我的力量讓我成功完成了研究,我現在究竟是清醒還是癲狂?我也不知道,但是讓我瘋狂的研究成果就擺在你麵前,拿著它,將世界毀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說話的人正是齊薩,這竟然是齊薩留下的另一封遺書!
“毀滅世界倒不至於,但是我卻要看看你畢生的研究成果到底能不能製造出一尊神靈。我可不做虧本生意,折損了這麽多人,可別弄到什麽燙手的山芋。”與他麵對麵的年輕人說道。
“哈哈哈哈哈,活人,人都是要死的,為什麽不試著拉所有人去陪葬?”不虧是發瘋的齊薩,和那個溫文爾雅舉止得體的齊薩完全不一樣,雖然長著同一張臉,但是近乎就是兩個人。
“雖然人都要死,可是如果成神了,不就可以免除死亡了嗎?”說話的人將不知道多少年都沒有腐爛的紙張收了起來,說道,“我們盟主需要一個成神的機會!”
“不會成功的,我會在地獄裏麵等著你們的!”
“是否會成功還要兩說。”年輕人笑了笑,說道,“您就在地獄裏慢慢等吧,有些人,終究是不會去地獄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