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聶行風進了公司,正準備開始辦公,外麵傳來說話聲,很快門被推開,霍離蹬蹬蹬跑進來,張玄跟在他的身後,笑道:“小狐狸店裏鬧鬼,來找我們求救。”

“鬧鬼?”

狐狸精沒必要怕鬼吧?聶行風啼笑皆非,不過看看霍離一臉恐懼,他把玩笑話咽了回去。

“是呀是呀,特別恐怖的鬼……不,是魔!”霍離連連點頭,以示肯定,又從背包裏拿出光盤。

張玄把光盤放進機子,按快進,一直到放完,也沒有靈異畫麵出現,他在霍離的頭上彈了個爆米花:“哪有鬼?你睡覺睡迷糊了吧?”

“有的,不信問小白。”

霍離一指小白,小白眨眨貓眼,好半天才嘟囔:“也許是我們看花眼了。”

“怎麽可能!我視力超好的!”被小白否定,小狐狸急了,“昨晚我們明明就一起看到……”

“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眼神不好了?!”

小白眯起的貓眼裏狠光乍現,霍離氣勢頓時泄掉了,縮縮脖子囁嚅:“不是,我隻是想說我們兩人不可能同時看花眼。”

“也許隻是四處遊**的孤魂。”張玄把光盤拿出,還給霍離,“快到冬至了,清明、中元,還有冬至,是一年中陰氣最重的三天。尤其是冬至,陰氣至極,陽氣未生,見鬼比見人都方便,你要是擔心,就去給過路的遊魂野鬼燒燒紙錢,保管它們再不來煩你。”

聶行風在旁邊聽了張玄的話,心一動,也許這段日子他一直心神不寧是因為周圍陰氣太重造成的,以前他隻知道有關清明和中元的傳說,沒想到冬至也有這麽多講究。

“喔。”霍離也被張玄說動了,覺得自己可能是杞人憂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準備離開,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哥,上次你借我的錢還沒還。”

“小氣的狐狸,一點錢也催著要,來拿吧。”

張玄帶霍離出去了,聶行風沉吟了一下,問小白:“冬至還需要注意些什麽?”

小白躍上辦公桌,踱著貓步道:“也沒什麽,就是這段時間陰氣很重,別太晚回家,以防被鬼纏,再記著給祖先上上香,祭拜一下他們,然後……”它伸貓爪撓撓耳朵,說,“天氣太冷,注意流感。”

聶行風一晃,好吧,他會注意的,尤其是最後一點。

“那個……”小白在桌上來回踏了幾圈小梅花後,抬頭看聶行風,“你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兒?”

“什麽?”聶行風沒聽明白。

“就是你覺不覺得張玄——”

外麵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小白的話,門被推開,張玄的關門大弟子魏正義衝了進來,他一口氣跑進來,臉色煞白,呼哧呼哧喘個不停。

霍離跟著後麵說:“魏大哥,就算你想練肺活量,也不需要特意到這裏來跑早操吧?”

“我我我、我有事……”魏正義弓著腰喘了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上前拉住聶行風,說,“董事長,什麽也別問,跟我走!”

“是不是有什麽大案要案需要我們董事長幫忙?幫忙當然可以,不過價錢……”

魏正義伸手向張玄做了個打住的動作,“師父,這時候你就別添亂了,你也一起去,還有小離,別忘了你的貓……”

魏正義這麽慌亂,聶行風知道一定事出有因,想打電話交代秘書今天的行程安排,魏正義不由分說,拉著他跑了出去。

魏正義開的是警車,出了大廈,二話不說,把聶行風推到車裏。張玄隨後跟上,說:“徒弟,你這樣做很容易讓人誤會,以為我們家董事長作奸犯科,被拘留了。”

很意外,一向視張玄為神明的魏正義沒有搭理他,而是悶著頭把車開出去。沒人再說話,車裏的氣壓很低,前方道路越來越熟悉,聶行風心裏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這是去聖安醫院的路,沒有重要事的話,魏正義不會大清早親自開著警車跑來找自己。

來到聖安醫院,魏正義停好車,帶聶行風匆匆奔進急救中心,當看到急救室亮著紅燈,外麵還有兩個穿製服的警察時,聶行風的心一跳,停住腳步,疑惑地看魏正義。

他太熟悉這個地方了,在人生的這二十幾年間,他曾不止一次踏進這裏,那種焦急的絕望的等待感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現在他的心跳得厲害,卻不敢問下去。

“是誰出了事?”看到聶行風臉上難以掩藏的驚慌,張玄替他詢問。

“……聶睿庭。”猶豫了一下,魏正義道。

“睿庭?睿庭怎麽會出事?”

乍聽到弟弟的名字,聶行風隻覺腦子裏“嗡”的一聲,衝上去揪住魏正義的衣領,搖動大吼。

“董事長你冷靜些,聽徒弟說下去。”

就在魏正義以為自己會被掐暈時,張玄把聶行風拉開了,有他在,聶行風失控的情緒稍稍穩定下來,問:“到底出了什麽事?”

“車禍。”

聶睿庭早上上班途中去便利店買早點,走進人行道時,被旁邊橫穿過來的車撞倒,行人打電話報了警。

魏正義正巧在附近辦事,第一時間趕了過去,發現竟然是聶睿庭,他就隨救護車一起來了醫院,他怕電話裏說不清楚,就直接開車去公司找他。

“不會的,睿庭身手很好……”聶行風搖頭,喃喃否認。

他很了解弟弟,聶睿庭雖然個性懶散,像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但從小練武,論反應和機敏程度,絕對在自己之上,即使是突然而來的飛車,他相信聶睿庭也有能力躲過,而且顏開如影隨形地跟在他左右,如果有危險,顏開一定會出手相助……

心思很亂,一時間千絲萬縷,理不清頭緒,隻覺得很多地方不對勁兒,聶行風抬頭看看還亮著“手術中”的顯示燈,決定先不想其他的事,隻用心祈禱弟弟平安就好。

張玄也安慰道:“放心,即使聶睿庭真有什麽事,我也會阻止無常拘魂,別胡思亂想了,也許事情沒那麽糟。”

不不不,事情絕對很糟糕!

看看一臉陰鬱的聶行風,又看看張玄,還有巴巴站在旁邊不知該說什麽才好的霍離……魏正義背過身,抬手掐眉心,不敢想像如果聶行風知道了事情真相,會做出什麽瘋狂的事來。

數小時後,“手術中”的燈終於滅了,主刀醫生一出來,聶行風就衝上前,醫生衝他擺擺手,示意他冷靜:“別緊張,手術還算成功,不過要把病人轉入加護病房,繼續觀察。”

“是不是傷得很嚴重?”

“我們到辦公室談。”

三十分鍾後,聶行風木然地從醫生的辦公室裏出來。

“撞斷的肋骨紮進內髒,導致內髒大麵積充血,脾髒震裂,後背脊椎折斷,大腦也受了劇烈撞擊,顱內出血壓迫蛛網膜,嚴重損傷到他的神經中樞……他會長期陷入完全無意識狀態,也就是所謂的植物人,將來也許會醒過來,也許……永遠不能。不過聶先生,請不要太憂慮,以上這些隨便一條都能令人當場死亡,可病人都撐了過來,證明他的生命力非常頑強,所以我們相信他是可以醒過來的。”

“那麽,如果他醒過來,還能再走路嗎?”

“這個……很遺憾,不能。”

這就是剛才聶行風跟醫生的對話,其實他心裏比任何人都清楚脊椎斷裂的後果,他隻是不想去麵對這個悲慘的事實。

聶行風來到病房,透過玻璃窗,他看到聶睿庭額頭上還沾著零星血滴,眉頭皺緊,似乎正沉浸在痛苦中,灰蒙蒙的臉龐讓他看著心疼……直到此刻他也很難接受這個事實,昨天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就躺在**,靜悄悄的像失去了靈魂的軀殼。

“這件事瞞下來,千萬不能讓爺爺知道。”他輕聲說。曾經曆過喪子之痛,他不知道爺爺是否還能再承受住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傷痛。

“爺爺每天都讀報看新聞,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瞞得過他?”

“盡量去做,能瞞多久是多久!”

聶行風失去了冷靜,大吼道,張玄沒多話,說:“我馬上去打電話交代大家。”

霍離也被嚇到了,縮在角落裏不敢出聲。

張玄出去後,魏正義猶豫了一下,小聲說:“對不起,董事長,當時事發突然,所以是我簽字同意動手術。”

“謝謝。”

冰冷的語調,魏正義更加惴惴不安,果然,聶行風問:“你是負責刑事案的,為什麽會去交通事故現場?”

“呃……”

聶行風盯住他,又沉聲說:“睿庭身上有多處撞傷,這不是普通的交通意外對不對?那個肇事司機在哪裏?帶我去見他。”

“可……以,不過請保持冷靜。”明知這囑托純屬廢話,魏正義還是強調道。

聶行風看看霍離,霍離連連點頭:“放心吧,聶大哥,我會好好照顧聶哥哥的。”

等他們離開,小狐狸在旁邊坐下,雙手托著下巴注視著病房,歎了口氣,對背包裏的小白嘟囔:“你說聶哥哥如果真的倒黴翹了辮子,我們是不是要去地府救啊?”

小白隔著背包狠狠踹了他一腳:“烏鴉嘴!”

“我隻是實話實說啊,爹說這叫未雨周繆。”

“綢繆!”惡狠狠地糾正完,小白又說,“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看不到聶睿庭的魂魄……”

他發現聶睿庭天庭晦暗,沒有屬於生者的精神靈氣,可以控製心智的力量消失了,他現在僅是一具人形空殼,死亡是早晚的事。

“啊,不會是已經被白無常索走了吧,他們死神的工作速度比光速還快……”

“白癡狐狸,真被勾走魂的話,聶睿庭就不會還在這裏喘氣了!”

小白在背包裏翻了個白眼,發現霍離自從道行減半後,智商也減半了,不過減半這件事歸根結底是他造成的,隻能忍了,想了想,又問:“車禍後顏開也失蹤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也許顏開去追聶哥哥的魂魄了。”

“希望如此。”

小白說,盡管它知道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聶行風和張玄隨魏正義來到警局的審訊室,透過單麵玻璃,他看到一個打扮怪異的少年耷拉著腦袋縮在椅子上,接受審訊。

魏正義說:“你們知道那個靠炒房地產發家的陳總嗎?這小子就是他的獨子,叫陳愷,剛滿十七歲。小小年紀不學好,整天跟小流氓混在一起,昨晚偷了他父親的跑車出去鬼混,今早在回家的路上醉酒撞人。”

聶行風聽說過陳總,說的好聽點是炒房地產,實際上為了弄地皮,背地裏幹了不少缺德事,他賺了錢,現在又開始賺名聲,到處捐款做演講,前兩天還在電視上發表珍惜生命的言論,滑稽的是他兒子卻罔顧人命。

可是肇事者還沒到法定年齡,就算追究責任,也不過是做些形式上的懲戒,幾年後就可以重獲自由,而他弟弟卻可能因為這個混蛋的過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

有人犯了錯,卻要無辜的人去接受懲罰,很不公平是不是?

胸腔被莫名的怒火充斥著,聶行風冷聲道:“我要進去見他!”

“等等。”張玄攔住他,問魏正義,“出車禍的那個路口有沒有安監控?可以給我們看一下嗎?”

師父,為什麽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會害死人的!

魏正義臉一白,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他很想否認,可對上聶行風投來的冰冷目光,頭就不由自主點了下去。

他把兩人帶到隔壁辦公室,隨後把門帶緊,這樣做比較有備無患,說句實在話,如果董事長在看了錄像後不抓狂的話,他今後就跟師父姓。

畫麵顯示在十字路口,當聶睿庭走到人行道中間時,一輛火紅跑車突然橫衝過來,聶睿庭反應很快,在跑車撞來的同時閃到了旁邊,就地滾了兩圈,他彎腰想爬起來,誰知那跑車車頭一旋,竟然加大油門重又向他撞來,距離太近,這次他沒躲過,被撞了出去,飛向對麵突出的路標牌。

心劇烈跳動著,聶行風猛地站起來,他緊緊盯住畫麵,詭異的是,就在尖銳的路標牌即將割斷聶睿庭的脖子時,他的身體在空中停下,在十幾秒的停滯後墜落在地……刺耳的引擎聲響起,跑車再次衝過來,狠厲地撞在剛落下的聶睿庭的後心……他像脫了線的紙鳶一樣滑落出去,頭磕在路邊的防護欄上,血瞬間溢濕了地麵。

跑車晃晃悠悠向前衝出十幾米遠,在撞進安全島後卡住了,好半天,陳愷才從車裏出來,他似乎也被眼前這片血腥場景嚇呆了,愣在那裏,任由行人將自己圍住……

這不是車禍,這根本就是蓄意謀殺!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即使是醉酒,也不可能做出這麽瘋狂的事來,他根本就是把跑車當成殺人工具,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張膽地殺人!

熊熊怒火在胸腔裏燃燒,控製了聶行風的所有理智,他們兄弟跟陳愷素昧平生,他想不出這少年為什麽要這樣做?

究竟要對一個人抱有多大的恨意,才會做出這麽狠毒極端的事來?

“帶我去見他!”聶行風說。

魏正義沒回答,這種情況下就算是白癡都知道該拒絕。聶行風很冷靜,但越冷靜,就越帶給人壓迫感,魏正義知道聶行風絕對是那種可以不動聲色致人於死地的人,隻要給他機會。

“我……可以拒絕嗎?”他小心翼翼地詢問。

“我隻想知道原因。”聶行風看了他一眼,說,“我弟弟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去問一下原因不算過分吧?”

“我陪董事長一起進去。”張玄在旁邊說,順便給魏正義使眼色。

魏正義被兩麵夾擊,撐不住了,“跟我來。”

他帶兩人來到審訊室,開門進去。陳愷聽到門響,蜷著的身體動了動,卻沒抬頭。

聶行風冷眼打量他,少年的身材很瘦弱,衣服在車禍後顯得皺巴巴的,有些地方沾了血,額上、手上也有輕微的擦傷,手指緊緊絞在一起,雖然對他們的出現沒有反應,但顫抖的身體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懼。

“你認識聶睿庭嗎?”聶行風在他對麵坐下,問。

他沒有依著性子把陳愷揪起來狠揍一頓,他隻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原因讓人變得如此瘋狂。

“……是誰?”過了很久,陳愷反問。

他在害怕,連聲線都帶著難以掩飾的顫音,甚至還有一絲迷茫。聶行風說:“就是你開車撞的那個人,你根本不認識他,為什麽要開車撞他?”

“……他死了嗎?”

陳愷垂著頭,聶行風無法看到他的表情,隻覺得他在說這話時臉廓的弧線略有變化,聲音不像最初那麽顫抖,像是略帶玩味的詢問。

“沒有,不過脊椎被撞斷了,一輩子都要坐輪椅,而且……也許永遠都醒不過來。”聶行風極力壓住翻騰的情緒,慢慢說,“你知不知道,我弟弟隻有二十三歲,他本來還有很長的人生要走,卻因為你的瘋狂全都沒了,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聽到這裏,陳愷終於抬起了頭,聶行風發現他真的很小,臉色稍顯蒼白,不過稚嫩的臉上堆著一種他無法理解的表情,紅發下的那雙眼眸透著詭異的黑色,肩膀還在顫抖,似乎是在害怕,似乎又不是。

“他不是還沒死嘛。”半晌,陳愷說。

“你說什麽?”

少年的唇角略彎,勾起一絲微笑,探身向前,盯住聶行風,調侃道:“我說——你弟弟不是還沒死嘛,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這句話成功地摧毀了聶行風僅存的理智,仇恨的獒獸在得知聶睿庭出事那刻起就已經蘇醒了,當理性的樊籠不能再牽製它時,任何道德規範都不再重要……他一拳狠狠打在陳愷的鼻梁上,跟著踹開隔在兩人之間的桌子,上前揪住他的衣領,鐵拳急雨般向他胸腹落下……陳愷被打得不斷慘叫,想喊救命,卻有心無力。

“董事長,你冷靜些!”

魏正義和張玄想上前拉開聶行風,卻哪裏能拉得開。

陳愷被打得撲倒在地,聶行風揪住他的頭發將他拉起來,又是一記狠拳,喝道:“你有什麽資格毀掉別人的人生?該死的是你這種渣滓!”

拳打腳踢下,陳愷不僅沒有反抗的餘地,連躲避的機會都沒有,很快就被打得滿臉鮮血。魏正義看看再這樣下去真會鬧出人命,衝上去拚力攔住聶行風,勸道:“董事長,打壞了人,你也會惹官司,不值得為這種人渣毀了自己!”

“我有分寸。”

憤怒暫時得以發泄,聶行風稍稍冷靜下來,看了一眼陳愷,被連打帶嚇,他早沒了剛才的那股囂張,佝僂著身子縮在牆角,一副可憐相。但他不會可憐他,因為這一切都是裝出來博取大家同情的,一個把人命當遊戲來玩的人,不可饒恕!

聶行風走到陳愷的麵前,看著他因為自己的靠近不斷驚慌退縮,又結結巴巴道:“我爸很有錢的,我讓他請最好的律師,告你打人……”

“我怎麽會讓你抓到把柄?我剛才打你時用了巧勁兒,可以讓你疼痛不堪,卻不會在身上留下痕跡。”聶行風揶揄完,臉色一沉,冷冷道,“要做壞人,我可以比你更壞!別妄圖用錢逃匿罪責,我不會放過你的,除非你死!”

聶行風轉身走出審訊室,在外麵觀望的一幫警察這才衝進來收拾現場,魏正義把安置陳愷的事交給他們,又跑出來追上聶行風。

“董事長,你放心,我會跟緊這案子。”

“謝謝。”聶行風頓了一下,又說,“剛才的事很抱歉。”

“幹嗎說這種見外話?”魏正義拍拍他肩膀,說,“蓄意撞人,還說那種話,老實說,我也很想揍他。”

走廊對麵傳來腳步聲,一個戴金邊眼鏡的中年男人走過來,他身旁還跟了個一身珠光寶氣的女士——是陳總和他的太太,後麵兩個拿公文包的男人看來是他的秘書和請來的律師。

陳總沒有在報紙電視上見到的那份從容,他一臉焦躁驚慌,看到聶行風,匆匆跑過來,鏡片後細長的眼睛裏精光一閃,堆起飽經世故的笑,向他伸出手來。

“聶先生,你好,我一聽說我兒子開車撞了人就趕緊跑了過來,沒想到被撞的是你弟弟啊,這臭小子,撞誰不好,怎麽可以……你放心,我回頭一定好好教訓他。”

聶行風沒回握,隻是冷冷看他。

男人被盯得尷尬,訕訕縮回了手,他太太湊上前問:“車禍現場有沒有記者圍觀?要是被拍了照就麻煩了。聶先生,出了這樣的事,誰都不想的,不過既然已經發生了,再追究責任也於事無補,不如大家平心靜氣坐下來商量一下該怎麽解決。”

聶行風一皺眉:“怎麽解決?”

“你看能不能先封鎖消息,我們公司才剛上市,要是這件事流出去,對公司影響太大了。”

“是啊是啊,我兒子可以保釋嗎?”陳總接著說,見聶行風臉色一冷,他忙又搖手否認,“不保釋也沒關係,隻要別把事情弄大,我們可以私下慢慢談。”

聶行風不敢置信地看他們夫妻,兒子開車撞了人,他們關心的居然不是傷者的安危,而是自己的利益,今天如果出車禍的不是聶氏董事,而是普通人,隻怕這個暴發戶連麵都不會露。

沒得到回複,陳總摸不清聶行風的心思,看看表,又說:“我下午還有個演講會,臨時更改時間影響不好……這樣吧,我先去演講會,住院費等事宜讓秘書去處理,錢不是問題,你看需要多少,我付支票……”

“別跟我提錢!”

再也忍不住了,聶行風揪住陳總的衣領將他頂到牆上,吼道,“錢算什麽?對我來說,這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就是錢!你最好祈禱我弟弟沒事,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兒子,我讓他一命抵一命!”

“聶先生,請住手,否則我會控告你對我的當事人非法使用暴力……”

那個貌似陳總請來的律師打起了官腔,他想把聶行風拉開,卻反被推了個跟頭,後腦勺倒黴地磕在牆上。

聶行風鬆開了陳總。

陳總站穩後,推推有些歪斜的眼鏡,想保持一貫的紳士風度,可惜卻失敗了。

陳太太在旁邊操起大嗓門叫喊:“這裏是警局,怎麽沒人來管管?有錢就了不起啊,出車禍也不光是我兒子一個人的錯吧……”

沒人理她,幾名警察站在遠處看熱鬧,魏正義也裝作看不見,心想如果她不是女人,隻怕董事長的拳頭早揮過去了。

聶行風冷眼掃過,那眼神戾氣太重,陳太太被嚇到了,大嗓門自動消音,等他轉身走出去,陳太太張張嘴,又想開口罵架,魏正義拉住了她,說:“還是先跟我去看看那段錄像吧,相信你們看完後,就知道你們的寶貝兒子都做了些什麽。”

張玄出了警局,看著默默走在前麵的聶行風,他眼瞳裏流露出複雜的神色。

“他入魔了。”他輕聲說。

這話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告知某人,但更多的是感歎——當心被憤怒和仇恨占據時,他就不再是戰無不勝的神祇,他相信這就是帝蚩想要的結果——消減聶行風的靈力,引他入魔,將他拖進屬於自己的地獄。

真能成功嗎?

張玄笑了笑,他不知道,不知道底牌的賭局才更刺激,日子過得太平淡了,偶爾來點兒刺激也不錯,反正到最後誰勝誰敗對他來說都沒什麽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