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終究包不住火。
江上舟混亂的一腳踏多船如此,投資項目亦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本地媒體發布頭條新聞,由草廬民宿管理有限公司投資的青年養老院即將落戶天堂坳。
總負責人江上舟在接受采訪時表示,這是草廬一次全新的跨界嚐試。
將民宿經濟深化細化,借用“養老院”原有的集體意象,用“青年養老院”為年輕人提供了一種理想中的生活方式。
有藍天、陽光、大自然,還能提供客房和廚房,環境寧靜、節奏緩慢、關係簡單……
為身心疲憊的年輕人,打造一方靈魂棲息地。
看到這兒,二筒忍不住笑了。
這段話不是PPT上的嗎?
原封不動就成了江上舟倡導的經營理念了。
“真不要臉!”
胡貝朵也沒忍住。
作為投資項目的最積極推動者,她當然再清楚不過了。
見江上舟在鏡頭前侃侃而談,一點兒愧疚之色都沒有,憤憤道,
“偷別人的創意,偷別人的策劃案,還這麽理直氣壯,簡直是奇葩!”
旁邊三個女人的臉色也不算好。
原以為江上舟昨天得知事情敗落後,會第一時間趕過來。
沒想到他隻稍稍安撫了下,說是工作上的事情走不開,希望大家體諒一下,寬限個半天時間,肯定給個交代。
公事公辦的態度,仿佛重拳撞上一團棉花,讓人憋屈極了。
當時琳達聽到這話,差點兒沒爆炸。
眼看新人、舊人、半新不舊的人亂成了一鍋粥,江上舟還能若無其事氣定神閑。
竟然讓她們等,等個錘子!
她嚷嚷著就要衝到縣城去,當眾撕下江上舟偽善的麵具,卻被沈梅攔住了。
“他那麽精明,怎麽會看上你這麽蠢的人?”
在這段千瘡百孔的婚姻中,沈梅早就被折磨得心力交瘁。
雖然那兩張照片讓她的情緒生出了波動,但隻是短暫的、微不足道的。
當得知琳達和梁風荷也被蒙在鼓裏,心裏那口氣頓時散去了大半。
嗬,原來,還有人比自己更傻更慘。
她算是看明白了,江上舟是個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
他誰都不愛,隻愛自己。
之所以同時和琳達梁風荷保持關係,不過是因為這兩個人分別能滿足他某方麵的需求。
想通這一點,原本的恨意一點點消退。
沈梅甚至對二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感,大家彼此彼此,都是受害者。
自己好歹還能弄到錢。
她倆呢?什麽也撈不到,搞不好還倒貼。
果然,退一步海闊天空。
最可笑的是琳達,咋咋呼呼的,竟然還想鬧個魚死網破?
難不成這樣江上舟就會娶她?
真是笑話!
“你才蠢!”
琳達氣得口不擇言,見沈梅對自己滿是鄙視,愈發抓狂,
“連自己老公都管不住,還好意思罵我?”
沈梅搖了搖頭,慢條斯理道:
“我是管不住人,但是得抓住錢。你這一鬧,他名聲掃地,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琳達並不笨,隻不過被憤怒衝昏了頭。
聽沈梅這麽一說,思緒頓時清明了許多。
她怔在原地,琢磨了好一會兒,自言自語道:
“是啊,我怎麽沒想到呢?”
“在江上舟身上,就別浪費時間了。什麽情啊愛的,都是假的。”
沈梅彈了彈指甲,她知道琳達已經動了心思,於是轉向梁風荷,
“你呢?要不要及時止損?或者說,把損失彌補回來?”
看著幾分鍾前還是敵對關係的沈梅和琳達,如今竟有成為盟友的可能,梁風荷突然覺得一切都特別荒唐。
她所信仰的神聖純淨的愛情頃刻間崩塌。
不管是江上舟的偽善,沈梅的冷靜,還是琳達的見風使舵,都讓人覺得一切不過是算計。
她覺得惡心,勉強扯了扯嘴角:“你們隨意,我沒興趣。”
沈梅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雖然昨晚私下籌謀時自認為千帆已過,但那並不是真正的情緒穩定。
尤其是看見屏幕上的江上舟絲毫沒受影響,倜儻瀟灑,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大家心裏怪不是滋味的。
采訪還在繼續。
對小小的天堂坳來說,一個億的投資,絕對是盤古開天地以來從未有過的大事。
當地媒體圍著江上舟久久不肯散去,他儼然變成了帶領經濟騰飛的神。
“江總,請問這一個億的資金,是一次性到位嗎?”
“不,應該會分幾個階段。”
江上舟眸色一閃,這個數字有不少水分,說白了隻是個噱頭,是敲門磚,他不願意多提。
“江總,聽說青年養老院要分幾期建設,那什麽時候能夠投入使用呢?”
“五期。”
江上舟笑得彬彬有禮,
“其實,我們一直認為,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
草廬有多年連鎖民宿的經驗,打算將這套成功經驗用在青年養老院的運營上。
即日起,希望有誌之士加入我們,讓靈魂撫慰在中華大地上四處開花。”
……
見江上舟如此慷慨激昂,二筒陷入了沉思。
話裏話外的意思,應該是想走連鎖加盟的路子。
但經過將近一個月的實操,他其實已經發現,這種為情懷買單的東西根本很難賺到錢。
自己當時是身心俱傷的情況下,腦袋一熱才開了青年養老院。
最大的優勢就是用了自家老宅,沒有租金裝修的成本。
之前那家奶茶店就是加盟的。
且不說先要交一大筆加盟金,後續的各種費用都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
回過頭來仔細算算,其實每個月都在給房東打工。
但作為一家知名的民宿管理公司,內部不知道有多少專業人才。
連自己一個門外漢都能看懂的事,他們怎麽會如此草率,做虧本的買賣?
二筒隱隱覺得,江上舟以及他身後的草廬,也許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們真正的目的不是讓青年養老院遍布中華大地,極有可能刻意造勢,狠割一輪韭菜。
不過,現在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轉過頭,目光仔仔細細描摹了一番白牆上的五個字,充滿眷戀不舍。
也許,疲憊的靈魂隻能得到短暫的棲息。
休養得差不多了,還要起來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