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府君道:“公平?何謂他的公平,”

應小川笑了笑,感歎道:“沈瑜的公平,看似可笑又荒謬,可有幾個人有他那樣的勇氣?”

崔府君察覺到一絲不對勁,馬上道:“怎麽著,你還惺惺相惜起來了?我告訴你,他所謂的公平,其實就是最大的不公平!”

“何理?”

“天道輪回本就不可違逆,是他想不明白罷了。”

應小川道:“我也一直不明白,沈瑜為什麽要偷走三張生死簿,這麽做,於他而言,又有什麽好處。周安康、夏善醇、樓諺青,這三個人,一個是當代奇醫,醫術高超,宅心仁厚;一個是慈善家,心地善良,舍己為人;一個是大俠,鋤強扶弱,正義使者。前兩者,都是社會的棟梁之才,社會需要的人才。第三位雖爭議頗大,可他卻是無數人心目中超級英雄一般的存在。我仔細想想,可能他這麽做,就是想知道,你們這些執掌天命的人,究竟會這麽處理掉那些有用的人才。”

崔府君道:“嗬嗬,人類要經曆生老病死,這乃天定,自古以來都是如此,再有用的人才,壽命一到,也要回爐重造,他就是想跟天抗衡。”

應小川問道:“那在你們鬼神眼裏,天道輪回究竟是什麽樣的?”

崔府君道:“地府裏有一句話,叫做:天道有輪回,人間方可生生不息。倘若這人間,真變成沈瑜說的那樣,所有人都不死不滅,且不說過千百年後這地上皆是人,落腳都成難處。就從因果循環這一點上來說,也難以說通。人間有句古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聽過吧?天道為何要設置因果循環,就是為了讓惡人付出代價,讓善人享受福報。要是人都不生不死了,那因果循環的意義也就不複存在了。”

“惡人永遠是惡人,善良的人總有一天,也會被逼成惡人,人的三觀,立場,全都會被改變,那麽到時候,人間會變成怎麽樣?”

“土地,食物,水源,這些都是問題,雞鴨魚肉的前身是什麽,也都是人,是前世行了惡事今生前來償還的人。要是沒有人去輪回了,這些東西也就消失了,人間就全一堆食草動物了。我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人間未來的景象:人間地獄。會有人喜歡這樣的人間嗎?那樣的人間,還叫做人間嗎?”

應小川頗有同感地點頭:“是啊,要是人都長生不死了,那處於金字塔頂端的,就永遠都隻是那些人,這事實上對於其他更多的人,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嘟嘟嘟……

剛剛跟崔府君結束視頻通話,門口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應小川起身打開門,李冕打著哈切站在門口,“大哥,吃飯去嗎?”

應小川道:“我還以為你是有新消息了。”

“離下午六點還有十幾個小時呢,不急不急,不吃不喝人可受不了,餓了,餓了。房間裏不是有早餐券嗎,不吃白不吃啊。”

“成,說的有道理,你去叫敖翎跟樓先生下樓,一起去吃個早飯。”

“他們倆早去了,就剩你我接上了。”李冕舉起手裏的兩張早餐券,笑道:“你一張我一張,你一頓,我一頓。”

應小川翻了個白眼,合上房間的門,二人並肩往電梯的方向走去。李冕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問道:“哥,你剛關起來,跟誰打電話呢?”

“崔府君。”

“誰?”

“崔府君啊。”

“臥槽!”李冕猛地抓住應小川的胳膊,眼神驚愕,“你說的是,地府裏的那個拿生死簿的崔府君嗎?”

“是啊。”

“臥槽,求照片啊。”

“又不是妹子,求什麽照片。”應小川瞥了一眼李冕,丟給他一個沒出息的表情,走進電梯,“早餐在幾樓啊?”

“二樓。不是,那地府裏也有妹子吧?”

“那我不知道,可能女鬼比較多?”

“你有見過嗎?”

“沒見過。”

“臥槽,要是能泡到一隻女鬼……”

應小川彎起手指在李冕的額頭上用力敲了一下,“女鬼,鬼你個頭,盡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盯……

電梯的門開了,

應小川徑直走了出去,李冕捂著腦袋不死心的跟在後麵,“大哥,大哥你真不打算幫幫我嗎?我的夢想就是泡到一隻女鬼!”

“這是什麽鬼理想,人鬼殊途你懂不懂?”

“我知道啊!那才叫刺激啊!”

“毛病!”

應小川丟過去一個大白眼,進餐廳的大門就看到敖翎跟樓諺青已經坐在桌子上開吃了,敖翎看見他倆進來伸手打了個招呼。

早餐是自助式的,餐品琳琅滿目,看過去還不錯,應小川拿起餐盤過去,身側,李冕靠過來,剛開口:“大……”

“閉嘴。”

應小川在李冕嘴裏塞入一整隻包子,然後徑直往敖翎的方向走過去,坐下,慢悠悠端起豆漿。

敖翎看全了整個過程,好奇問道:“小川哥哥,李冕哥哥又怎麽你了?”

應小川喝了口豆漿,道:“他剛剛跟我說,他想泡女鬼。”

“啊?”

敖翎驚訝,就連樓諺青也把眼神瞟了過來。

泡女鬼,好誌向。

“讓我牽線搭橋。”應小川麵不改色的胡說八道。

“啊!”

“我原想勸他死了這個心,後來看他態度實在堅定,就建議他。”應小川慢吞吞道:“死了之後再考慮。”

“噗。”

李冕過來的時候發現敖翎看他的眼神有點不太對勁,奇怪的皺了皺眉:“看什麽?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敖翎迅速低下頭,喝粥。

李冕納悶,餘光瞥見樓諺青也在看他,於是更奇怪,不爽道:“她看我也就算了,你一個大男人,看著我想幹什麽?”

嗬嗬。樓諺青無聲的扯出一抹冷笑,閉上眼睛,拒絕回答。

李冕怒,啪的把筷子拍到桌子上,“大哥!”

“豎起耳朵,安靜吃飯。”應小川語氣淡然,打斷了李冕的話。

李冕愣了下,看向應小川,發現他真的認真在喝碗裏的粥,但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粥上,而在耳朵上。

像是在認真聽什麽。

李冕心念一動,也跟著閉上眼睛,將全身的精力,全部集中到了聽覺上。

注意力一下子凝聚起來,其他感官逐漸消失,耳力變得清晰。

整個餐廳,說話的聲音,腳步走動的聲音,餐具間互相碰撞的聲音,甚至每個人呼吸的聲音,濃縮到了極致,都在他的耳朵裏,清清楚楚。

“你投了沒有?”

“投了。”

“投了什麽?”

“當然是想看啊!我就是想看看這個家夥,到底長什麽模樣,你難道不想知道嗎?”

“其實我也投了。”

“你投了什麽?”

“我也想看啊。”

“哈哈,我就知道,你也跟我一樣!”

“現在網上已經清理掉視頻了,我這兒存備份了,你們要是想看的話,五塊錢一份,童叟無欺。”

“視頻你看了嗎?”

“我看了啊,昨晚上網,剛好就看見了,一刀見血,直接斃命,實在太可怕了,警察一定要把凶手抓住啊。”

“我投了不看!”

“為什麽啊?我想看啊!”

“他是保護我們的英雄啊,他要是被曝光了,以後誰來殺那些逍遙法外的惡人!你們不要再投想看的票了!會害死他的!”

“那又怎麽樣?你太天真了,他一定得死啊。”

李冕倏然睜開眼。

視線驀地回歸,耳邊那些亂七八糟的聲音,也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心髒撲通撲通跳動好幾下,李冕大口大口喘了幾聲氣。

應小川遞過去一杯豆漿,“喝杯豆漿,緩緩,你剛才聽見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