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別了郡學山長孟瘦竹後,張明華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宿舍,二話不說,連跟小狐狸打個招呼都來不及,就一頭栽到**,立刻沉沉睡去。
表麵看來,他在那個無比簡陋的院落中並沒做什麽,隻是盤膝打坐了幾個時辰,然後往前踏了一步;接著,又與孟瘦竹交談了片刻而已。但實際上,就是這簡簡單單的經曆,卻比當初張明華邀戰百裏海明、然後救援張明新、再怒闖張家堡、劍斬趙公初……還要令他心力交瘁。
在孟瘦竹的淵境的壓力下,張明華遁入奇異空間,硬生生地把自己逼出了“天人合一”的境界!雖然隻是一瞬,可這根本就不是煉氣期的武者能做到的事,沒有真氣逆轉、噴血而亡,就算張明華走了大運!
另外,不管孟瘦竹再怎麽平易近人,他終究是宗師境界的強者,張明華雖然明知孟瘦竹不會對自己不利,但在他身邊卻毫無安全感,這種生死由人的壓力,更是令他極不適應。
盡管張明華因此有所領悟,從各個方麵看都算是得到了不少好處,可他現在卻再也不想重來一回了……
小狐狸在張明華的床頭跳了幾下,呦呦地叫著,也叫不醒張明華;驀地,它的靈動的眼神中露出一絲氣惱,跳下床來,一溜煙地跑走,也不知去了哪裏。
第二天,張明華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這對他而言簡直稱得上是十分難得的經驗——自從獲得了奇異空間的機緣之後,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到其中修煉武學,從不懈怠。
張明華起床後,自己也不太適應,還懊惱地拍拍腦袋,心中責怪自己浪費了時間。
但是,充足的睡眠並沒能令張明華從昨天的壓力中完全解脫出來,或許是強製自己進入天人合一狀態的後遺症,張明華覺得渾身酸痛,而且精神不濟。
不過,相比那種瞬間天人合一的感悟,這小小後遺症實在不算什麽。畢竟,那種感悟對自己將來的武學修為有極大裨益。
洗漱後,他盤膝運功,又慢騰騰地打了兩趟拳,終於輕鬆了些。
接下來,張明華在宿舍的小院中靜靜地坐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打量這個自己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想到這段時間裏發生的種種事情,心中不能平靜。
既然已經得到了山長的許可,還拿到了一封頗為棘手的推薦信,他已經隨時都可以離開郡學了。
前路漫漫,如果說在家族大比中取得前十的名次、考入郡學算是他邁出的第一步,那麽,離開郡學、闖**江湖,則是堅實的第二步。
想到這裏,張明華心中豪情激**,不能自己。
現在,他精神十足,打算這就收拾房間,然後跟張明新打個招呼,再拜別白屠子,好返回吳縣張家。
就在這時,他忽地一愣,看到白屠子從遠處施施然走近,衝他打了個招呼。
“先生,您怎麽來了?”張明華訝然道,“我正要去找先生。”
“你還蠻精神嘛。”白屠子嘿嘿地怪笑兩聲,道,“我還以為你見了山長以後,一定不怎麽
好受。”
張明華苦笑道,“先生自己不是也說過?‘山長還能吃人不成’?”
“好小子!”白屠子怪眼一翻,道,“山長他老人家可是宗師境界的強者!一般的武者,武學境界越高,生死曆練的經驗越是豐富,在山長身邊就越覺得不自在——山長為人和藹,所以才深居簡出。我還以為你小子一定得到教訓了呢。”
“先生說的是。山長他老人家……”張明華心有餘悸地說,“果然深不可測!”
“罷了,我過來也不是為了跟你說這些事的。”白屠子揮揮手,問道,“明華,你這就要走了麽?”
“是,學生本來打算略微收拾一下,再去藏武閣向先生辭行。”張明華點頭道。
白屠子凝視著張明華,神色十分複雜,過了好一會兒,他驀地怪笑一聲,道:“青出於藍勝於藍,想不到我白屠子做了幾年郡學的先生,居然會遇上你小子這種怪物!”
“先生,”張明華露出了濃濃的苦笑,“學生不是怪物……”
“你不是誰是?”白屠子反駁道,接著,他大咧咧地說,“明華,你我也算是師生一場,既然你要出門闖**江湖,我總不能讓江湖上的朋友笑話,說我隻教了你一套摧山掌——他娘的,摧山掌這種大路貨有什麽好教的?”
“先生!”張明華一驚,急忙說,“先生可不僅是教了我一套摧山掌,先生的種種教誨,學生一直銘記在心!”
“好了!明華,曾經有你這樣一個學生,才是我白屠子一生之中最值得驕傲之事!不必多說,你看好了!”
白屠子放聲長笑,一縱身,輕飄飄落在宿舍的院落中間,雙掌一翻,身子斜斜一傾,竟然演練起了他當年縱橫江湖的掌法:“亂雨打芭蕉”!
“明華,你記住!掌亂,身不亂;身亂,步不亂;掌身步皆亂,心不亂!我這套‘亂雨打芭蕉’,歸根到底,就著落在一個‘不亂’上!”
白屠子身形晃動,一邊在口中講解,一邊將“亂雨打芭蕉”一招一式慢慢演練出來;他腳下運足真氣,居然一步步地踏出深陷地麵一寸多的腳印,將這套掌法中最為至關緊要的步法徹底披露了出來!
張明華先是一驚,隨即心中湧起無限的溫暖與感激之情,眼眶也微微濕潤。但他不敢辜負白屠子的厚意,隻得一聲不響、聚精會神地觀摩白屠子的演練。
白屠子足足將“亂雨打芭蕉”接連打了三遍,這才一躍而起,重新回到張明華的身側,氣息絲毫不亂。
“明華,我這一套‘亂雨打芭蕉’雖然不是什麽高深武學,但也是玄級上品,江湖上並不常見,大約在整個煉氣期,也夠你用的了。”白屠子隨手從懷中掏出記載了這套掌法的秘籍,交給張明華,道,“這算是我給你的踐行之禮。”
張明華鄭重其事地接過秘籍,深施一禮,肅然道:“學生謝過先生厚賜。”
白屠子哈哈一笑,道:“不必如此。”說著,他又補充道:“對了,剛才山長已經對外宣布,說你請了長假,外出曆練——
你也知道,你入學時間還不到兩年,如果現在就公布你已經畢業,可有點兒驚世駭俗。山長這麽安排,也是為了郡學,你知道就好,不用放在心上。”
“山長真是用心良苦。”張明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
張明華與白屠子作別之後,立刻收拾東西,又去見了張明新,當天就返回了吳縣張家。
接連幾天,他一邊在家裏習練武學,一邊為自己的外出做著準備。事實上,盡管包括他自己在內,所有人都認為他應該外出闖**江湖,多加曆練,但張明華並不十分清楚自己一旦離家之後該去哪裏,也不知道所謂的“闖**江湖”該要做些什麽。
他左思右想,仍然不得要領,隻是暫時決定要盡快與百裏依華、李天鳴等道別,離家後暫且到莽蒼山裏去跟長臂魈和金睛雲雕聚一聚,還要帶上些美酒與烤熊肉用的調料。
時至今日,張家在會稽郡中的根基已經徹底穩固,從司馬世家繳獲的店鋪、產業等,也已經整合完畢。整個張家欣欣向榮,顯露出數十年來難得一見的蓬勃態勢。雖然至今為止,逃竄在外的司馬狐依舊下落不明,但大多數人已經不把這條漏網之魚放在心上;而且,一直以來,也沒有任何情報顯示司馬狐會卷土重來,進行報複,看情形,他的傷勢也許比張家老祖和百裏東顧所預料的更重。
張明華親眼見過司馬狐為了保命,不惜陷害同為煉神期高手的唐斬,也曾親眼見過司馬世家的族長司馬元英的末路,所以,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樂觀,心中始終存著一絲憂慮。隻是他也看得出來,張家已成為會稽郡中說一不二的巨頭,並與百裏世家守望相助,哪怕司馬狐再度現身,也定然無力回天了。
至於張明華的父親張崇江,因為他在張家的巨變中始終站在張崇明一邊,出生入死,不改初衷,所以他牢牢地坐穩了長老的位置,並且變得積極了許多;而且他為人厚道,處事公平,又古道熱腸,在張家族人心目中也得到承認,口碑極佳。
另一方麵,論功行賞所得的財物與產業,讓張崇江家裏的生活更上層樓。張明華偶爾發現,張崇江晚上喝酒,母親管得也不是那麽嚴了,隻是還忘不了絮叨幾句。
總之,一切安好。
十月二十七日,萬事俱備,張明華決定,三日後就離家,第一站趕往莽蒼山。他把自己的決定告知了父母。
第二天,他進了會稽城。
輕車熟路,張明華從側門悄悄走進百裏家。他要與百裏依華道別,不想被其他人——諸如“百裏肉山”等打擾。
百裏依華一直在等他。
訂婚宴會過後,張明華其實來得很勤,名義上是為了把煉藥的手法“海潮三疊浪”傳授給百裏依華,但事實卻是他心裏掛念著她,因為自己將要離家,還有幾分歉疚。
以前,兩人是青梅竹馬,相處時十分自然,現在已有婚約,就比以前多了些甜蜜。
“過兩天,我就要走了。”張明華說。
“我知道。”百裏依華垂下頭,輕聲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