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水芙蓉
竹屋外,枇杷抱著寶劍守在門口,聽到聲音,一雙原本就清冷的黑眸陡然迸發出冷冽的光芒。
在天宸宗,他像這樣守在密室門口算來也有十幾次了,每當這個時候,他心中就極其難過,又極其警覺。他守在門口,從來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盡管隔著一重門,他還是會怕細微的聲音驚擾了她的運功。她究竟有多麽不容易,這個世上,或許隻有他最清楚。他隻想盡一切能力,保護好她。
對於這乍然出現的聲音,枇杷心中極是深恨,生怕在這關鍵時刻,讓在內練功的秦玖走火入魔。
這竹屋建在昭平公主別宮的後院,昭平公主現今不在別宮住,後院原本隻有朦朧的月光籠罩著亭台樓閣。
而此時,有一點燈光亮了起來,向著他這邊移動過來。
然後是其後不遠處亮起了第二點,第三點……
那燈光很快一個一個地聚集,最後匯集成流動的光的河流,向著這邊蜿蜒移動了過來。
距離一點點逼近。
枇杷終於看到了那些提著燈籠的人。
他們皆身著黑色的束身甲,外罩暗紅色大氅,足蹬黑緞靴,腰間懸著長刀佩著寶劍。
枇杷倒吸了一口冷氣,暗叫不好。他認得這些裝束,這是安陵王麾下金吾衛的裝束。昨夜在天門街上安陵王顏夙手下那三個金吾衛便是這般裝束。
金吾衛到了,那麽說,大人在此練功之事,恐怕也瞞不過安陵王了。
枇杷的手緩緩按在腰間的佩劍上,一點一點地拉開,漆黑的眸子慢慢瞪圓,渾身上下殺意凜冽,好似一隻隨時出擊的獵豹。
無論如何,絕不能放這些人進去,絕不能讓大人功虧一簣。
那一行人很快到了眼前,明亮的燈光匯聚,映照得竹屋前亮如白晝。雖然說隻有二十多個金吾衛,但渾身上下帶著的煞氣卻讓人膽寒。他們來到竹屋之前,很快散開,將竹屋包圍的水泄不通。另有幾個人凝眉佇立在竹門兩側,手中高挑著燈籠。
武狀元謝滌塵從光影中快步走了過來,冷瞥了一眼枇杷,道:“這不是秦九爺的護衛嗎?昭平公主的別宮何時換你來守衛了?還不趕快閃開?”
枇杷並不說話,隻是緩步走到竹門前麵,高大的身軀將竹門擋得嚴嚴實實,而右手更越來越緊地握住了寶劍。
“哦,怎麽,王爺來昭平的別宮沐浴,什麽時候輪到你攔著了?”謝滌塵的聲音愈發冰冷。
枇杷依然不語。
謝滌塵冷哼一聲,“莫不是這竹屋內有什麽見不得人齷齪事?”
枇杷依然不語,隻是一雙黑眸卻泛著血光,死死盯著謝滌塵以及他身後的金吾衛。
“來人,把這個夜闖昭平公主別宮的賊人拿下!”謝滌塵一聲令下道。
“慢!”清冷的聲音如流泉瀉地。
枇杷瞪眼瞧著前方,隻見安陵王顏夙從中間緩步踱了過來。
在他出現那一瞬,似乎無形的煞氣和殺意驀然消弭了。那從燈籠裏映照出來的光輕飄飄散開,似乎也變得迷離朦朧了起來,人朦朧,夜朦朧。
從光影中走過來的他身上仿佛帶著一抹光,讓人錯覺天上地下各有一輪月。
那人,一步一步,悠然踱近。
玄紅色的絛絲織錦朝服,黑緞接袖,前襟繡四爪金蟒騰祥雲,蟒眼犀利逼人,下襟滾海水江崖紋,貴氣逼人。束發的金冠,倒映著朦朧的燈光,映得一張俊顏輝光一片。
他負手緩步走到枇杷麵前不遠處,負手而立。
深邃的眸光輕瞥過枇杷按著寶劍的手,忽笑道:“難得秦九爺有這麽忠心的奴才。”低醇的略帶磁性的聲音,卻分明蘊含著一種力量,能讓人不寒而栗,“也好,就看在你這個忠心的奴才麵上,本王就等一等你的主子。”
枇杷額頭上慢慢冒出了冷汗。
安陵王顏夙到底是什麽樣的人,他是知道的。他眼裏是容下下任何奸妄之事的,此刻他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眸中那倨傲的、厭惡的神色。很顯然,他已經知道了大人用童男子在練功,恐怕今夜之事很難善了。可如今又沒有別的辦法,他隻盼著大人聽到門口的聲音,能夠想法逃走,可他也清楚這似乎不太可能。
有一個金吾衛搬了椅子過來,顏夙悠然坐下。冷眸微眯,瀲灩的眸中光芒掠動,灼灼迫人。
他打量著枇杷。
眼前這個護衛不過十八九歲的樣子,身著一襲青衣,生得眉清目秀,看上去低眉斂目,但渾身湧動的殺氣卻不容忽視。妖女竟然還有一個這麽忠心的護衛,倒是令他有幾分訝異。
枇杷有些心神不定。
安陵王堵在這裏,他倒是很希望大人現在還沒有練功最好,那樣,大人不動那四個少年,安陵王就抓不住證據。
枇杷這邊正胡思亂想,忽聽得竹屋內發出“砰”的一聲。
他心中一緊,忙敲門道:“九爺,枇杷可以進去嗎?”
秦玖方才被外麵的聲音所擾,體內氣血翻騰,吐了好幾口血。她慌忙又運氣調息一個周天,才將體內的流竄的真氣壓製下去。如今,體內的冰冷寒氣已經漸漸蒸發,內力終於衝破了阻塞,隻是體內還是有些微的餘痛和冰冷。
到底是受到了外麵的幹擾,她急急收功,受到了影響。
她披了衣服從水池中起身,隻覺得身上有說不出的倦怠和難受,竟然足下一滑,摔倒在地上。她已經聽出來外麵來的是顏夙,她冷笑一聲,強撐著從地麵上爬了起來,挪到竹凳前坐下。方才懶懶說道:“枇杷,進來吧!”
枇杷一臉擔憂闖了進來,看到秦玖無恙,這才快步走到她身後駐足而立。
一個金吾衛推開竹門,幾個金吾衛提著懸刀佩劍率先走了進來,其後顏夙漫步走了進來。
原本霧氣騰騰溫暖如春的竹屋內,瞬間充滿了冷肅之氣。
顏夙冷銳的目光從秦玖身上掠過,再轉到躺在地上的四個少年身上,劍眉微皺,黑眸中掠過一絲冷意。
秦玖歪在竹凳上,一襲白底紅花的衣裙,半濕的墨發披垂而下。她手中拿著那個團扇大小的繡花繃子,上麵繡著一朵怒放的曼陀羅,嬌美豔麗的似乎能讓人聞見花香。而她的人比曼陀羅還要嬌豔,整個人散發著出水芙蓉般的嬌媚,嬌軟到似乎要溶在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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