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嫁!第193章 夙素見麵

下了一場小雪,麗京城真正冷了起來,萬物蕭瑟,但顏聿客院內的青竹卻依然青翠。這些日子,為了便於照顧尚楚楚,秦玖一直都住在嚴王府內,紅羅和綠綾自然也跟了過來近身照顧她。

這一日,尚楚楚在昏迷了幾日後,終於清醒了過來。她身上的燒傷卻還尚在醫治當中,要痊愈還早,她還要受很長一段時日疼痛的折磨。秦玖生怕尚楚楚承受不住打擊,未曾想到,這個小姑娘比她想象得要堅強得多。她隻是在初醒時哭了一會兒,後來就再也沒有流淚。榴蓮每日不管多晚,都會來探望尚楚楚,經過這次事件,兩人比之以前竟是親近了起來。

秦玖這些日子一直在嚴王府照顧尚楚楚沒有出門,但是,她沒有放過外麵的消息。這一日,枇杷將一封信箋呈到了秦玖手上,看完後,她詫異地蹙起了眉頭,“這個消息,為什麽到今日才查到?”

枇杷垂手道:“這些日子,素衣局一直忙著打探連玉人以及嫻妃的行蹤,不曾注意帝陵那邊的情況,此事皇上和嚴王一直是封鎖消息的。直到今日,皇上得了嫻妃的信,我們在宮中的人這才曉得,帝陵那邊早就出了事。八月十五那一夜,嫻妃便持金牌去了帝陵,將靜太妃從帝陵之中挾持走了。”

秦玖放下手中的花繃子,她忽然想起,那一夜,自己將靜太妃的手鐲摔碎時,顏聿臉上那哀慟的表情。那一夜,他忽然夜半去找她,應當是剛四處尋找她的母妃未果,這才到她那裏去。他要將她母妃送給她的鐲子親自戴到她的腕上,或許是他的心願,恐怕同時也是為了完成他母妃的願望。可是她卻將手鐲摔碎了,那或許是他母妃留下來的唯一的物件。

“九爺,嫻妃給慶帝的信上,隻約了慶帝和顏聿到蒼梧山,我們是不是也要過去?我們若是要去,會不會對靜太妃不利?”枇杷低聲問道。

秦玖眯眼,手指輕輕叩打著桌案。如果她猜測得不錯,嫻妃當初擄走靜太妃時,尚且不知顏夙逼宮會失敗。後來,她知悉顏夙兵敗,明知自己罪不可赦,卻並沒有逃走,若她猜測得不錯,她是想要救出顏夙。思及顏夙,秦玖清眸微微一黯。

“我們靜觀其變吧!”秦玖慢慢說道,這件事顏聿並沒有告訴她,他大約是不想她插手。可是,既然事情和嫻妃有關,她便不能不插手,她是絕不會放過嫻妃的。

第二日,枇杷又送來了消息,說是天牢中的顏夙已經被秘密押送了出去。秦玖正在作畫,聞言慢慢地靠在椅背上,黛眉微蹙。好不容易等到嫻妃出現,她決不能放過她。秦玖將手中畫筆往畫紙上一放,眯眼道:“嚴王出門了嗎?”

“還沒有,不過,我想他馬上就會出去。”

秦玖一言不發,命紅綾取來厚厚的鑲著毛邊的鬥篷,披在身上,“枇杷,你在府內照料三公主,我自己去一趟。你不用擔心,這次去蒼梧山,人隻能越少越好。”她自己去顏聿就不一定會答應,若是帶著枇杷,恐怕更不可能了。

秦玖料得沒錯,顏聿並不想秦玖去,他斜睨著秦玖身上的鑲狐毛鬥篷和內裏紅色的衣裙,慢慢說道:“嫻妃隻約了我和皇兄。”

秦玖蹙眉,很快知道他在說她穿得太招搖了,的確,她若要去,也要隱藏身份的。她想了想,“那讓我扮成你的護衛吧!”

顏聿挑了下眉,“嫻妃沒讓我帶侍衛。不過,你若一定要去,倒是可以扮成押送顏夙的侍衛。”

秦玖無奈地皺了皺眉,“那好。我這就去換衣。”

她心中明白,她若要去,恐怕隻有扮作押送顏夙的侍衛和慶帝身邊的太監了。慶帝身邊的太監,顏聿恐怕不能插手的,她也隻有扮作押送顏夙的侍衛了。

這些日子,她其實一直想到天牢去探望顏夙的,可是,每當她想去時,不是有這事就是那事給耽擱了。其實有些事情,根本沒有那麽重要。她心中很清楚,自己在逃避著去見他。因為她不願去麵對他,不想去麵對那生命中殘酷的過往。可是,沒想到,再次相見,竟會是這種境況。

她要親手押送他!

因下過一場小雪,越是臨近蒼梧山,路越是不好走。

秦玖和顏聿乘坐馬車來到蒼梧山腳下時,由驍騎押送的囚車已經停在山腳下的樹林中了。因是秘密押送,所以押送囚車的驍騎並不多,不過十餘人,卻都是驍騎中的佼佼者。秦玖和顏聿在樹林邊等了沒多久,就聽見山道上傳來馬車聲,她回眸看去,就見慶帝的馬車在袁霸率領的驍騎保護下也到了。慶帝身著皇袍從馬車中走了下來,即刻有太監總管李英和兩名小太監過去攙扶住了他。

慶帝這段時日衰老得很快,臉色灰白,神色肅穆。他看到顏聿,便道:“將顏夙押上,我們上山去。”

因為嫻妃信裏不讓他們帶人,所以,袁霸率領驍騎隻能在暗中保護,押送顏夙的人,隻能有兩個。秦玖隨著驍騎一道入了林中,隻見林中空地上停著一輛囚車。這是一輛改造過得囚車,四麵圍了布幔,上麵也是有車篷的,在外麵根本看不清裏麵的人。另一名驍騎手腳麻利地爬上囚車,片刻後,便將帶著手鐐和腳鏈的顏夙押了出來。

天色雖是剛剛過午,但因是陰天,這林中也陰暗得很。山間的風張狂肆意地吹著,在顏夙的目光朝著她望過來那瞬間,秦玖原本就沉重的心此刻更加沉重了起來。

顏夙身上穿的不再是錦衣華服,但也不是囚服,而是一襲便服。衣衫很幹淨,他那夜受的傷顯然也好了,隻是,他的臉色卻蒼白得很,越發顯得如畫的眉目更加濃黑。而更讓秦玖心驚的是,從那日分別,還沒多少日,顏夙的兩鬢的發已經花白,猶若覆著一層霜雪。這讓秦玖記起,那一日她到天牢之中去看蘇青時,見到的顏夙鬢邊有霜華是真的了。

顏夙一眼便看到了秦玖,似乎在這裏見到她並不意外,他朝著她微微一笑,昏暗光影中,一雙墨玉般的長眸深深地凝視著她,這樣的注視,是情到深處的恍如隔世。

秦玖也朝著他微微一笑,快步走到他麵前,與另一名驍騎,一左一右,將刀押在他身後,帶著他出了林子。

嫻妃約他們見麵的地點正是嫻妃修行的白雲庵。

秦玖這些日子也曾派人到這裏來尋嫻妃,卻都是一無所獲,顏聿也多次搜過白雲庵,但並沒有特意控製白雲庵。嫻妃在蒼梧山待了多年,偌大的蒼梧山定有她的秘密藏身之地,他總覺得,她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到白雲庵的。果然,嫻妃將約見地點定在了白雲庵。可見,這些天,她可能根本哪裏也沒去,隻是在山中某處藏匿。

白雲庵位於半山腰,雪後的山道很不好走,顏夙的腳鐐在地上拖曳而過的聲音,讓秦玖心中莫名的亂。

眾人都是沿著山道步行上山的,慶帝在前,他坐著一架四人抬的軟轎,太監總管李英隨行在一側。秦玖和那名驍騎押送著顏夙走在正中,顏聿走在最後。攀過一段狹長的青石山道,終於看到了隱現在翠竹林中的白雲庵。這裏環境清幽,看上去倒是一個修行的好地方。臨近庵門,眾人看到簷角上飄起的嫋嫋香霧,看得出,這裏和平日沒什麽兩樣,並沒有埋伏。

庵門是大開的,一行人徑自進了院子。在大院正中停住了腳步。

他們所站之地,正對著正殿的大門,透過大開的門,可以看到殿中供奉的佛像,慈眉善目,寶相莊嚴,正在閉目而微笑。在大佛前的蒲團上,有一人正跪在那裏焚香祈禱。她身著一襲半舊青衣,卻難掩一身雍容貴氣,她身畔還佇立著一名老嬤嬤。

秦玖雖然看不到那人的臉,但是卻認出了那老嬤嬤,正是嫻妃身邊的方嬤嬤,毫無疑問,那在佛前祈禱的人,便是嫻妃無疑。她這樣的人,沾染了一手血腥,竟然還會跪在佛前祈禱。

“朕來了!她在哪裏?”慶帝皺眉看了一會兒跪在蒲團上的背影,大聲說道。

嫻妃慢慢站起身,從殿內走了出來。她站在大殿門廊下,目光溫柔地凝注在慶帝臉上,淡笑著說道:“顏廷,你終於為了她來了,果然,在你心中,她是最重要的。”

慶帝望著嫻妃唇角邊清冷的笑意,歎息道:“蕙蘭,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蕙蘭?”嫻妃笑得溫柔,但眸中卻滿是冰冷,“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你這麽叫我了,為了她,你果然什麽都肯做。”大殿內香火的煙霧隱隱約約籠罩在她身上,襯托的她的背影消瘦而幽幽,一如她此時的聲音,好似含著許多怨尤。

宮裏的女人,一個比一個美麗,卻也一個比一個心計深沉,誰能想到,一向吃齋念佛的嫻妃,竟也是如此狠辣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