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卿眼睛漸漸發亮,仰頭道:“那是不是就要學本領,就像你剛剛那樣叫我,還有拿走我銅錢時那樣的本領?”

那人哈哈一笑“果然是個聰明的孩子,不錯,你年紀雖然不算小了,可我看中你的硬氣稟性,跟我走吧,來日你的成就必將超過你的兩位叔叔。”

白韶卿沉默片刻,卻道:“那我的郝非叔叔呢?你不救他?”

那人皺眉道:“那是他們沒經過組織尚自行動的結果,何況月影失敗就是死亡,救不救都是一個下場。”

“你本事這麽大,為什麽不救他?”

“說了不救就是不救,我們走吧。”那人又向前一步。

白韶卿倒退數步“你不救他們,我絕不跟你走。”

“什麽?”那人聲音開始變高。

“就算他們……是你說的尚自行動,可是要打要殺,也不能讓月影的人給別人處置了!那豈不是丟了你們這行的臉麵。”

“臭小子什麽也不懂,在這裏嗐說八道。”那人不由得又是一笑“這世上還沒有敢承認自己就是月影的人,誰知道他們是什麽。不過你小子腦筋轉的倒快。”

“那……一個月影培養起來總不是件容易的事吧,就這樣讓他死了,豈不是……很可惜。”

“失手的月影有什麽可惜的,是他自己本事沒練到家。走吧走吧,別費話了。”說著又朝她伸過手來。

白韶卿急道:“你不救他我死也不會跟你去的。”

“死?”那人嘿嘿一笑“你知道什麽是死?”

“我知道!”白韶卿失聲大叫:“我看過親人死在眼前,也有過要殺人的念頭,嚐過血的滋味……我不怕死,我怕的是自己不能報仇就輕易死了……可是……郝傑叔叔是我唯一的親人,如果我明明有機會幫他卻不去做,我還有什麽資格說報仇,有什麽資格活著!你就是這會兒阻止了我,我說了的話一定做到,也總會找到機會自己了斷的。”

那人靜靜注視她片刻,他一直背著光,麵容始終看不清,倒是明亮的月光照在白韶卿的小臉上,雖然她的頭上被肮髒地邦帶包的幾乎隻露出一雙眼睛,可這眼前裏反映的月光卻著實令人為之眩目。

那人一聲不吭地看了她好一會,輕哼道:“好,今天我就破例去趟楚京,話說回來,我不管救人,隻看一看他的生死。這以後你是要報仇要殺人還是要學本事尋死,也都由得你。”

白韶卿重重點頭,那人又看了她一會,伸手在她頭上輕輕撫摸,似是輕歎了口氣,眼前忽然有風吹過,待她再定睛看時,那人卻沒了蹤影。

白韶卿在原地發了會呆,慢慢走回,才到廟門外,便見小個小黑影攔在那裏“你要跟那人走?”正是穆遙。

她點了點頭:“我要報仇。”

穆遙急道:“他們是殺手,月影,你不怕嗎?”

“不怕,就算要變作厲鬼,我也不怕。”

“可是他好像以為你是個男孩子,要是讓他知道了你……說不定他會殺了你的。”

“我會求他會給他磕頭會為他做一切事,我心裏惦記著報仇,絕不會輕易死掉的。”白韶卿有些咬牙切齒,不由自主握緊拳頭。

穆遙不再說話,隻是定定看著她,靜了片刻,她道:“對不起,答應了和你們在一起的,可是我有……不得不走的理由,將來……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們的。”

穆遙一聲不吭,隻是看著她,又看看她手中的銅錢,悶聲道:“你說過相信我的,你現在不再信我了嗎?”

白韶卿一怔,道:“不,這是不同的。”

“沒什麽不同。我不過是最平常不過的叫花子,是你說相信我,我才覺著自己不是一個一文不值的小叫化,那時在江裏救我們兩個……我其實也很怕,可是……和你在一起,我好像和以前有點不太一樣。我……不會說話,可是,我真的……很想保護你,這對我是很重要的事。”他低下頭,盯著她手上的銅錢看了半晌,輕輕道:“以後……不管你要去哪裏,或是……我去了哪裏。你都會相信我的,是嗎?”

“是。”白韶卿忽然有些哽咽“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我會好好的,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們說定了,將來就憑這銅錢相認,你……要保重。”說罷扭頭就走,白韶卿本想追上去再說幾句話,無奈重傷之下站的久了情緒又激動,此時隻覺眼前一陣陣發黑,隻得慢慢移回廟裏,閉目躺下。

她的頑強堅韌全都是拚著一股子狠勁死撐下來,本身大傷未愈,此時又帶了新傷,頭痛欲裂,這時又因一直掛心的郝非有了下落,心下較為釋然了,所以倒頭下去,不一會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當時,她並不知道這一覺改變了她的未來,將她和穆遙的人生分向了兩個不同的岔道,直到許多許多年之後,她這個不認命不認天的人,才不得不承認,自始自終,她和她身邊的人都受到一股力量的牽引,這一切看似緣自於她,其實冥冥中卻有更高的主宰。

白韶卿這一覺睡的極沉,雖然在睡夢中好似有人喂她吃過流質的東西,平時她藥吃的多了,也沒在意,況且全身無力,張嘴咽下之後繼續昏睡,明明記掛著那人要帶來郝非的下落,無奈就是醒不過來。就這樣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多久,隱約感覺到身體在搖動之中,她才勉強睜開眼睛。

眼前的一切卻令她大吃一驚,四張小臉近在咫尺,再高一點的地方卻是一片灰黑,像是帆布,而身下時不時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她一驚坐起,發現車上連那個昏迷的小叫化在內一共六個人,隻有穆遙不在其中。

金子看她醒來,頓時歡喜的大叫“醒啦醒啦,怎麽樣?好些了沒?”

白韶卿隱隱想到什麽事不妙,卻不知是什麽,隻得問道:“我們這是要去哪?穆大哥呢?”

四個小家夥彼此對望一眼,高興勁頓時減弱了,用有些害怕的神色看著她,她再問一句,小六輕輕拉過她的衣袖,聲音細如蚊嚀“穆大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