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寂靜之極!

眼前少說也有七八個大臣,太監宮女一大把足有數十人聚集地大殿,竟連呼吸聲也細不可聞,所有的目光在榻前站立的皇帝背上隻停留片刻,便都不約而同地轉向月南湘,而他的臉,已然褪盡活色,隻餘死白。

和他相反的,是柱國公的眉目已在片刻之間舒展開來,這場驚險險些兒就要了他的老命,他得意地斜睨一眼,似笑非笑道:“尚書大人要不要上前試試那個是不是真的?”

他說的原是笑話,豈料那月南湘竟真的一步上前,伸指在皇帝背上那枚黑紋金邊的月牙印上用力一擦,周圍人無不驚地魂飛魄散,回過神來的謙相大喝:“不得無理。”說著已親自衝上去前去,將他手臂扣住,一把拉了下來。

月南湘全身顫抖,對身邊一切已經恍然不覺,直直盯著皇帝的背部那個經他狠手擦拭,卻沒有分毫褪色變化地紋印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柱國公則提腳踢開那兩個早已嚇地軟趴在地上的太監,將自己的衣袍脫下披在皇帝身上,怒不可遏又帶著哭音地道:“皇上……臣罪該萬死……讓皇上受此淩辱……臣……罪該萬死啊!”說著跪將下去,俯在皇帝腳邊,其餘眾臣也是立刻跪下,連月南湘都給硬扯著跪了下來,大殿裏頓時趴了一地。

皇帝卻忽然笑了,輕輕地毫無起伏地笑聲傳至殿內每一個角落,隻是聽不出他是何意思,柱國公卻是眼眶一熱,隻怕經這一嚇,皇帝這癡呆的病情更要惡化了,目光狠狠剮了一旁的月南湘一眼,道:“臣請旨,將月南湘送至刑部,以忤逆罪任處!”

皇帝笑歸笑著,也沒有任何表示,抬腿就走向後殿,一眾太監誠惶誠恐地跟上,才跟出幾步,又苦著臉退了回來,想是讓皇帝趕開了。柱國公歎氣擺手,讓他們不用跟著。這邊殿外侍衛也紛湧而至,押著那已經軟作一團地月南湘走了出去,大臣們唏噓不已,也不敢再呆在乾寧殿,便都悄聲退下。

此事在朝堂上可謂是掀起了一陣狂風,誰曾想那月南湘不但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更有這般大逆不道地行徑,這一次怎麽看也是死罪難逃,雖然月皇派驚慌失措,求情減刑地奏折如雪片般飛來,可刑部還是即刻立案,獄中的月南湘聽說自那日起就沒說過話,變地呆呆傻傻,讓他畫押就畫押,毫無垂死掙紮地跡象。

因此此案毫無阻礙地一路審結,很快承報上來,隻等皇帝勾決了。可卻沒想,一直順利地事,到了皇帝這裏,竟然就此停住。

本來因皇帝病重,一直以來,所有奏折都是由柱國公讀來,再向征性地詢問意思後便批示下去,隻有這勾決文書,柱國公卻是不敢代為行事。畫一個勾簡單,可處決地是月南湘,是先帝地表兄弟,那就是兩回事了。同樣身為外戚,遇到這樣的事,自然要格外小心謹慎。

所以他也就放開了,將文書承至皇帝麵前,說明意思後等待他自行勾決,可誰知等了許久,皇帝都隻是呆呆坐著,即不提筆也不開口,柱國公不便催促,也就退了出來。

哪知這事一停就停了三日,期間還聽聞後宮出了點小亂子,不知是哪個妃子自殺未遂。其實大家心知肚明,自殺的那個必定是田妃,因為她的姐姐嫁給了月南湘地長子月林,這件烏龍事件搞不好就是她傳遞出的消息。自古後宮為了爭寵花樣翻新,那是不足為奇的,可是爭寵爭到懷疑皇帝是假的,這田妃還真是首屈一指。

不過田妃自殺竟能恰巧得遇過的太監救回,也算是命大的了。可這世上竟有比她更命大的人,那就是月南湘。

四日的早朝上,柱國公手舉皇帝撕毀地勾決文書跪地向先皇叩首,宣皇帝口喻,聖上竟已決定不再追究月南湘地過錯,隻讓他閉門思過。滿朝文武驚詫地目光中,柱國公淚流滿麵地說起昨日進宮,是怎樣見到皇帝正麵對著先帝地靈位埋首低泣,看的他當時就忍不住老淚縱橫。皇上仁厚之心感天動地可昭日月,是月南湘地大幸,是月國的大幸!說到這裏,殿前頓時跪了一地,嗚咽聲此起彼伏,場麵感人之極。

月南湘自牢中出來,硬是撐著折騰了這些日子已經疲弱不堪地身子,帶著全家百餘口,在長門宮外跪了三天三夜,叩謝聖恩,雖然他隻撐到第二日晌午就昏了過去,讓家人抬回去了。

事情到此地步,總算是告一段落,不管怎樣,這個結局還是好的,皇族無損皆大歡喜。月皇派經此一事元氣大傷,月南湘地威嚴掃地自然使得他們這本來就略為薄弱地一支,隻能安份守已,老實作人。柱國公這邊則是勢頭一片大好,喜的他平時多走幾步就要端氣的肥胖身軀也像是輕盈了許多。

月重錦如今依舊是“獨寵”青夫人,可內宮卻再也沒有別的爭議了,當初被人買通的那幾個宮女太監也被調到別處當值,還減了奉碌挨了板子,能撿回條命已經算好的了。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自此乾寧宮終於成為白韶卿地銅牆鐵壁。

不過要時刻裝一個傻子,這份活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要那樣笑著簡直比說一長串話還要累。此刻就是這樣,白韶卿正從手邊一堆怒放地花卉裏時不時地抽出一朵來放在手裏撮,染地手上五顏六色地借機施放她“天真地招牌傻笑”,一邊還要聽柱國公在身邊不停地將奏折上的事件件細細道來,還得留出神來聽著,一心兩用三用,簡直都快要支撐不住了。

好在這時,一個太監上前:“啟稟皇上,月林求見。”

柱國公嘴角一抿,看到皇帝眼中的疑惑,忙道:“是月南湘地長子,皇上不記得了吧。”

月南湘自從此事後,雖然皇帝不予追究,可他還是辭去了官職,而且還叫兩個兒子也跟著辭了,以示悔疚忠心之心,因此現在他們一家子都是平頭百姓,連個稱謂也無,也是可憐。

白韶卿想到這裏,便咧嘴笑笑點了點頭,柱國公在她身邊日子久了,已能多少揣摩明白他的意思,便讓太監去帶那月林過來見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