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勝大怒罷朝,到了後宮依舊大發雷霆,身畔太監宮女都是戰戰兢兢地跟著,唯恐一個不慎,便招來殺生之禍。他近來脾氣愈發暴燥,稍有不順便動輒殺人,更何況今日看他下朝的臉色,便知不好,立刻有機靈地管事太監去宮外傳信。

可這才剛剛安排出去,那一頭便見那“聖女皇後”姍姍而來,大太監心裏一驚,她此時到來,可不是什麽好兆頭,比起楚王的暴戾,這位皇後實則更加可怕。大太監縮了縮下巴,上前迎駕後立刻不露痕跡地退出宮去了。

而宮殿裏,見到楚勝在殿裏咆哮抓住什麽扔什麽,皇後眼中透過冷笑,聲音卻極柔極膩“陛下,有什麽不順心的,得將那氣發出來才成,可千萬別悶在肚裏,傷了自己的身子。”

經她一提,楚勝一雙陰霾地眼睛立刻在殿內亂轉,四下裏的宮女太監,無不嚇地渾身發抖,楚勝的目光終究停在右側一個個子小小地太監身上,沉聲道:“你抖什麽?”

那小太監哪裏答的上來,隻一味地顫抖,臉白如紙。楚勝盯著他,搖搖晃晃地向前幾步,伸手一指“你是不是董勁清的同黨?”

小太監全身發軟,卟地一聲便跪了,皇後輕笑道:“若是心裏沒鬼,你怕什麽?”這笑聲簡直便是催命符,楚勝頓時大喝:“好呀,造反造到朕身邊來啦。說,你潛伏在朕身邊有什麽陰謀?”

那小太監牙齒打戰,隻勉強開口“我……我……”

楚勝重重一哼:“來人呀,將這叛黨拉出去砍了。”殿門的護軍立刻進殿拉人,那小太監已經連聲都發不出來,就這樣讓人拖了出去,一路上拖著長長地水汁,不知是汗濕還是嚇的失禁了。

這樣的情形不算少見,殿內的人個個麵如死灰,竭力控製著身體打擺子,卻依舊有幾個宮女支持不住,卟卟連聲,癱軟如泥地倒在地上,那皇後竟還在一連捂嘴輕笑:“唉喲,原來這宮裏竟這許多內奸。”

楚勝雙目血紅,疊聲大叫:“都給朕拖出去砍了。”

護衛挨個往外拖,哪知其中一個宮女忽然發狂,大叫起來:“你這暴君……不得好死……沒好下場,暴君……”

楚勝雙目園瞪,立刻快步上前,伸手就抽出一個護衛的腰刀,揮手橫斬,竟將那宮女活活砍成兩截,那宮女斷截地腰腹鮮血直冒,腸子內髒流了一地,一時卻沒斷氣,尖聲哭叫,就連護衛都轉開眼去,不忍再看,楚勝竟反而靠近一些,吡牙笑了起來:“朕就是個暴君,哪個不服的,盡管來嚐嚐朕的手段!”

若大的殿堂內,他的咆哮聲回**不息,更有皇後捂嘴輕笑地聲音陪襯,詭異之極地氣氛籠罩著這地獄似地楚宮,久久不散,而殿外護衛地眼中神色亦在慢慢變化。

大太監站在殿外,已經渾身是汗,望眼欲穿地朝著殿旁長廊看了數百回,好不容易終於看到一襲白袍遠遠而來,他竟已顧不得身份,衝上前便拜,哽聲起來:“王爺,可等到你了。”

楚夙忙伸手扶起,輕聲道:“又那樣了?”

大太監含淚道:“今日殺了四個,還有一個在殿內便被砍了。”

楚夙輕輕歎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大步朝殿內走去,大太監跟在後麵,迭聲念佛。大殿轉眼便在眼前,聽到裏麵隱約傳出地笑聲,楚夙眉頭一皺,不動聲色地伸手將腰部掛著的一個小錦袋打開一些,這才朝殿內邁步。

楚勝抬眼見他進來,卻是皺眉道:“你怎麽來了?”

楚夙叩拜下去,道:“是皇後娘娘身體不適,讓臣進宮診脈。”

楚勝轉頭看下皇後“你不舒服?”

皇後瞟了楚夙一眼,笑著走到楚勝身邊:“臣妾這胸口悶的厲害,”說罷伸手握住楚勝的手輕輕放到自己胸部,又朝楚勝晃了個媚眼。

楚勝卻無笑容,眉頭緊皺,轉身楚夙“董勁清的事你聽說了麽?”

“臣略有耳聞,”楚夙道:“來時東街人山人海,堵的無法通行,抄家的行車長達數裏,想不到這董家家當如此豐厚,百姓們都在說王上聖明呢。”說著他往前走了幾步,靠近一些。

滿是血腥氣的空氣中,忽然隱隱有股清香撲麵而來,楚勝目光不覺一頓,再抬眼時神色已經稍緩“真的?”

“是,”楚夙道:“董勁清為宮廷製造兵器,卻又壓榨民間,強行收羅鐵器,橫行一方,百姓們都是敢怒不敢言,聖上此舉,大得民心。”說完他抬頭見楚勝的神色已有鬆動,便又上前一步,輕聲道:“皇後身子不適,實在不宜在這殿內久立,王上是否準臣換個地方,為皇後診脈?”

楚勝這才抬眼看了看血氣彌漫地大殿,那個宮女此時已經不會動彈,一身血肉模糊地橫在一旁,再回頭看看皇後顰眉垂目地樣子,而此時心裏的鬱結之氣好像也驅散了一些,便點了點頭,挽著她的手大步出殿。

眾太監宮女立刻尾隨他三人而出,一出大殿,迎麵的清新空氣無不令人長籲一口氣,恍若再世為人一般,眾人感激地目光都朝向楚夙望去,他卻目不斜視,緊隨在楚勝身後。一行人行至後殿,楚夙便上前為皇後把脈,屋內靜了片刻,便見他跪拜道:“聖上大喜,皇後有了身孕。”

楚勝一愣,立刻追問“真的?”他在位多年,尚無子嗣,此時又怎不叫他又驚又喜,楚夙點頭道:“臣不敢妄言,臣請聖上再讓禦醫來診斷,以確定臣之所診。”

“不必不必,那些庸才有什麽用,朕就信你一人。”楚勝心情已然大好,朗聲大笑,皇後在一邊含羞帶嗔地道:“恭喜陛下!”此時的楚勝已將那不快扔到了九宵雲外,伸手摟著她,笑道:“你給朕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子,朕立刻立他為太子。”皇後臉上一紅,咄了他一口,含笑不語,楚勝更樂,忍不住又摟著她親了親。

皇後卻輕輕推開,柔聲道:“難怪臣妾最近老覺著困乏呢,這會兒怎麽又犯困想睡了。”

楚勝忙道:“那你歇著,朕遲些再來看你。”

皇後道:“不知有了身孕有什麽忌諱的事?可否讓楚大夫給臣妾說說?”

楚勝點頭道:“自然要的。”說罷轉頭對楚夙道:“你留下來,好好地將諸事都交待清楚,朕信不過別人,這以後皇後的一應起居,你都得時時在意。”楚夙叩拜答應,他這才離開。

待他一行人已經走的遠了,皇後便將屋裏太監宮女都使出屋外,回頭看了楚夙一眼,笑道:“嚇我一跳,打哪想起的,我幾時有了?”

楚夙輕輕一咳,在桌邊坐下,自懷中拿出一張薄箋遞給她,低頭將腰邊垂著的小錦袋重新拉緊。皇後道:“主子有指示到了?”說著打開來看,看完又出了會神,才道:“她來楚國了?”

楚夙點了點頭,目光深邃地望向窗外。

皇後皺著眉又將那薄箋細看一遍“奇怪了,上次不是因她逃了,主上大發雷霆麽?既然如今她自投羅網,幹脆抓了便是,又為什麽主上沒提?”

“這不是你我該問的,主上自然有他的打算,又或許他有什麽想要從她身上查明的事,總之你我做好眼前的事便好。”楚夙道。

皇後媚眼如絲,笑著靠近他一些“那要恭喜王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幾時動手?”

“就在這幾天,這些日子你也消停些,別再鼓動他殺人了。”

“喲,想不到咱們的楚大夫還真是有幅菩薩心腸呢。”皇後捂嘴輕笑。

楚夙皺眉道:“如今那些人知道你有了身孕,暴君有後,他們更是坐不住了,目地已經達到,你又何必再多造殺戮。”

皇後笑道:“知道了,都聽你的,我的楚王!”說著再靠近一些,往他身上依去,楚夙卻往邊上一讓,站了起來“你在宮裏樹敵太多,到時恐怕要提前易容,不然讓這些宮女知道前麵一亂,肯定有人要對你下手。”

“哼,盡管放馬過來,幾個宮女,我還對付不了不成?”那皇後不屑地一哼,看他站起來走到窗邊,那意思似乎不願意讓自己靠近,不由得心中不快,冷哼道:“不知她如今在哪?我倒真想會會她,頂了她的臉也這麽久了,倒是時候見見真人了。”

楚夙霍地轉身“你做自己的事,要是多行一步,主上饒不了你。”

“我看不止是主上吧,怕是我們的新楚王也是心有係之,怕我動了你們的寶貝。”說著她眼睛一眯:“她有什麽好?你若喜歡,我永遠用這臉就是了,不就是美色麽!”

楚夙對著她的臉看了許久,卻將目光轉了開去“你永遠不會明白。”

皇後一愣,神情黯然了片刻卻又微微一笑,也站起來走到他身後,膩聲道:“可你喜歡,不是嗎?你尋各種機會進宮,不就是想看這臉麽?瞧呀,怎麽不瞧了,我喜歡你看著我。”

她靠著他的背,雙手環住他的腰,輕聲輕氣“就算你眼裏見到的並不是我,我也樂意,廢了那暴君後,我能用自己的臉麽?能做你的妃子麽?你若是喜歡她,那每回你見我時,我便易容成她的樣子可好?這樣好嗎?”

楚夙眉心一緊,掙開她的雙臂“你我都是為主子辦事的人,我們的喜怒哀樂都不是自己的,你再胡思亂想,可別怪我到時幫不了你。”

皇後看著他,卻微微一笑:“你總將主子的打算掛在嘴邊,我卻知你的心性,你難道不想做個好楚王?真的甘心做一個傀儡麽?”

楚夙皺眉回頭,聲音森冷:“你再胡說八道,就是求死。”

皇後慘然一笑:“這種日子,死與不死又有什麽分別。咱們都隻是他手上的棋子,又要受那隱藥之苦。到了用處使盡之時,大抵,也便是你我毒發之日了。”楚夙看她一眼,不再說什麽,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