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姓柏。”

聽她的回答,眾人眼中都露出失望之色,白發婦人也和那個姑姑一樣,拉過她手來細細看了她手上的鐲子,好一會才道:“玉鐲沒有錯,看來姑娘是個有緣人,你不用急著走,若是你真的不願意留下,我們隨時送你都來的及,放心吧,你關心的人,一個也死不了的。”說罷轉身離開。

其他幾個婦人也都跟著走了,唯獨那個姑姑眼睛紅通通地,不舍的看著她,卻是一步一回頭,白韶卿心中不忍,隻得朝她微微一笑,哪知她一愣,眼淚卻落的更快了。

等她們的背影都消失在了門外,白韶卿才回到床邊坐下,四下張望,這小屋和屋裏所有的桌椅擺設都是由竹子製成,難怪觸鼻一股幽香,屋裏潔淨之極,就連最細小的塵積也看不見半點。

她看了一會,思緒又回到自己身上,想到方才那白發婦人的提問,不由得暗自納悶,柏?難道她們在等一個姓柏的人嗎?她回想了一圈,就連當年在宰相府裏也從沒聽過有姓這個的人,這柏姓應該是極為稀有的吧。不過這又與她何幹呢,現在她們已經知道找錯了人,應該不用多久就能放自己走了,想到這裏,她又打起了一點精神。

與此同時,在和她所在的山峰兩兩相對的另一座山中,那白發婦人正快步朝著山道而上,穿過綠蔭成林,來到隱藏在樹林深處的一個竹屋前,在門前停步輕聲道:“稟長老,有外人入山了。”

屋裏靜了好一會,才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可是女子?”

“是。”

“可是姓柏?”

“不,她否認此姓,聲稱自己叫青青。”

屋裏又安靜下來,過了好一會,那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青青?哈哈,好個卿卿!帶她來吧。”

白發婦人應了,轉身離開。

白韶卿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她回來,卻沒想到是要求自己跟她去見一個人,到此境地,她也知道沒得選擇,隻得乖乖跟著她出來,眼看她頭也不回地順著那陡峭之極的小道飄然而下,白韶卿咬牙閉眼正要邁步,身邊卻伸過一隻手來,牢牢扶住她的腰身,轉頭見是那個姑姑:“不用怕,我送你下去。”

白韶卿朝她感謝地笑笑,姑姑的眼圈立刻又紅了,扶著她的手微一用力,她立刻感覺自己身輕如燕竟似足不點地的順著山道飄飄而下,很快就追上了白發婦人。再走一段,山道開始平坦,並且略有朝上之勢,那姑姑在她耳邊輕聲安慰:“不用怕,他問你什麽就如實回答。”白韶卿一時不解她的意思,她卻已轉身走了。

白韶卿緊緊那白發婦人往深山處走去,可奇怪的是分明看她好似閑庭漫步一般地走姿,可自己卻要一路小跑才勉強跟上,偶爾一個不留神,還能拉出老長一段距離來,這趟路走的不可謂不辛苦,不過好在沒走太久,白發婦人總算停了下來。

眼前一片綠林隱匿中,隱約可見竹屋一角,門前一階淺淺的台階,屋子兩邊皆有幾尺長的竹欄,整個小屋一片黑瓦也無,映入眼簾的皆是深淺不一的綠色,幾縷輕輕地霧氣隨風穿梭其中,這恍若仙境般地景象,倒使白韶卿原本焦躁地心境為之一定。

她回過神來,發現那方才站在自己身邊的婦人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偌大的林中似乎隻有她一人,遲疑了片刻,她舉步朝著竹屋走去,正接近石階時,隻得一個蒼老地聲音道:“白小姐遠來辛苦了。”

白韶卿一愣,頓時覺得全身發冷,厲喝道:“你是誰?”

“好大的殺氣呀,小小年紀,果然不比尋常。”

白韶卿確認這聲音就是從眼前這屋裏傳來,明明觸手可知那後麵的秘密,可心裏卻隱隱害怕,瞪著木門,開始猶豫不決。

那聲音哈哈一笑,道:“怎麽?滿滿雄心的白韶卿竟連這點膽識都沒有嗎?”

對方連自己的全名都知道,片刻前的驚懼倒反而立時平複了不少,事已至此,白韶卿抬步踏上石階,伸手推門,小屋裏的情形頓時一覽無遺。

這小竹屋內幾乎沒有一樣擺設,屋內唯一的一張鋪團上跪坐著一個長眉老人,一襲白袍不染塵埃,滿頭銀發卻隨意披散在肩上,因白韶卿開門帶動的一點風勢,他的白發飄揚片刻,慢慢垂下,這老人看上去瘦弱非常,她忙轉身將門掩上,一時不知要如何開口,卻聽他道:“你是楚國延定丙寅年庚寅辰時三刻出生的,是嗎?”

白韶卿點頭應是,他又道:“我知道你是誰,你就不想問問原由嗎?”

“想說的你總是會說,不想說的問了也是白問。”

老人朗朗一笑“這話倒不錯。你坐吧。”伸手朝身邊的地上一指。

白韶卿也不客氣,徑自走過去席地坐下,那老人將她上下打量,笑道:“目無濁色,額生正氣,果然是個非凡的人物。”

白韶卿眉頭一皺:“老先生把我叫來是有什麽事要說嗎?我還想等著去驛站呢。”

“哦,你就這麽想嫁去秦國?”

“不是這樣的。”白韶卿不由粉臉一紅“這事我若是不去,隻怕會牽連無辜。”

“哦?你且說說,哪些人會被牽連?”

“公主丟失,首先便是送嫁隊伍的失職,那可是上上下下七十多條人命呢!再說秦國勢大,或許會因此記恨紀國埋下禍根。紀國國小民弱,又與強秦直接交界,若是秦國真有兼並四國的野心,恐怕弱紀是首當其衝的要害之地。到時秦國若是以這次的事為借口,我豈不成了禍害紀國的大罪人。”

老人雙目微眯,看了她許久,撫須笑道:“這麽說來你嫁到了秦國就能平息這一切,控製秦國的野心嘍?”

白韶卿一愣,答:“自然不能。”

“為什麽又不能了呢?”

“我想做的隻是盡自己身為紀國平安公主的責任,又哪有那麽大的妄想。”

在將軍府時,麵對呂相和烏行安她侃侃而談、在遊街麵對成千上萬的百姓時,她也有膽量當眾立下誓言,可是此時此刻,麵前坐著的隻是一個垂垂老矣地長眉老人,她卻忽然心生怯意,不敢妄自尊大了。

老人卻絲毫沒有放過她的打算,緊跟著又問道:“你如此掛念紀國百姓的安危,可實際上你並非紀人,而是楚人。憑你今日的容貌,代替哪國的公主嫁秦都可保一方平安,難道你對自己的國家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眷顧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