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林立刻上前扶住他,一麵大聲叫嚷,這密室似乎得到過秦嘲風的禁令,因而好一會才有侍衛遲疑著跑進來,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嚇的夠嗆,慌忙張羅著又是叫禦醫又是搬禦床的,七手八腳地弄了好一會,才終於將昏迷地皇帝搬出密室去了。

走在最後的侍衛帶上房門,屋裏頓時回複到了片刻前的安靜,被他們帶進的風勢吹的搖曳不定地燭光,也漸漸停了下來。

一屋幽靜地淡淡地光,照在長棺中白衣少女的裙身映出少許緋紅,紅白交錯地光影中,忽見她那濃密的睫毛竟似微微一動,隨即一顆晶瑩地淚珠順著眼角淌下,很快滑落在了黑發裏。

秦嘲風這次昏迷,直到兩日後方才醒轉,嚴林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勸了許久,他總算答應將白韶卿的屍體下葬,可是接下來的難題,卻不是嚴林能解決的了,因為秦嘲風要將她放在自己的皇陵裏。

每一代秦國的國君,自成年禮之後就開始修建皇陵,曆來皇陵是除了皇上皇後,再也放不得第三人的墓穴。所以,要將向天顏放進皇陵的舉動勿庸置疑地不但是對皇後的挑畔,更是對她的侮辱和蔑視,這個直接挑戰皇後地位的舉動刹時間引起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可是不管護國公怎樣地集約眾臣合力上諫跪叩玉階,還是鳳寧宮頻頻傳出皇後絕食自盡等諸般激烈反抗,秦嘲風全然無動於衷。

他一定要將向天顏葬在皇陵,而且要快。

而在某一個夜晚,冷清已久地鳳寧宮迎來了久違的皇帝,隻不過據當時的宮女形容,皇帝的臉色極為可怕,那滿布陰霾地目光任何一個見過的人在很久之後回想起來,還是會怕的渾身發抖。

那一晚的鳳寧宮安靜之極,許久許久之後,秦嘲風自宮中走出,他身後的宮殿寂靜如死,仿似這裏才是一個真正的墓穴。

不過,經過這一晚,不論是皇後還是護國公,對皇帝的這一舉動再也有做出過任何表示,眾臣也都保持緘默由得秦嘲風將一切按他的計劃進行。而這時又遇到一個問題,那個如今已經不是國師的向天顏究竟要以什麽身份葬入皇陵呢?

這個問題雖然在眾人心頭繚繞不去,卻始終無人敢提,一直到隆重地下葬儀式之後,皇陵的不容窺探,使得無人能夠知道在這位妖女國師的靈柩前豎立著的靈位上,篆刻著怎樣的名號。

這也許……永遠也無人能知吧。

可是當一切繁文褥節的繁華熱鬧過盡,寂靜地幽光暗淡地墓穴中,卻有一人正靜靜地佇立在那靈位麵前,良久,隻見她伸手輕拭麵容,白色的身影如同一抹魂魅般從墓室內朝外走去,她輕易地打開層層開關,那仿似來自地獄深處地沉悶地石門開啟聲,回響在沉寂地墓穴深處。打開最後一道石門,清烈地冬夜寒風立刻貫入,迎風深深吸進一口氣去,她閃身自一旁的石階下慢慢探出頭去四下張望。

隻見守陵的侍衛站的極遠,她悄悄側身繞過石階,轉過彎來,不遠處便是一片密林。而另一邊,有兩個侍衛正一邊小心聲說話一邊朝這邊過來,四下無處可躲,她深吸一口氣,忽然撥身而起,夜風凜冽,這一束白影迅速掠過,在一處石階輕點一步,再度躍起後,身影已經隱入了密林。那兩個侍衛聞風抬頭,恍惚間隻覺眼前白光一閃,再定睛看時,又沒了蹤跡,想到墓穴裏那位,二人對視一眼,都是不由自地全身一涼,忙不迭地轉身離開了。

白韶卿掠入林中,在幾株大樹後隱匿身形,回頭看了片刻,不見人追來,這才朝著山間走去,秦陵背靠大山,山林連綿,卻都不算高,她朝定一個方向一路疾行,走了好一會,總算尋得一條彎曲地小徑,順著這條小徑往下,道路漸漸變寬,似乎是上了正道。

她寬下心來,頓時感到夜風冰冷,她身上所穿的雖是上好質地的白色綢衣,卻無法禦寒,剛出墓穴時的激動情緒一過,立刻就感到寒冷刺骨,何況這一身顯目的白色,實在不適宜在夜間行走。她一邊跑一邊左右張望,希望能尋得一家農舍,目光轉過之間,卻忽然撇到小徑一側的密林中隱約有些火光,她腳步一頓,猶豫片刻,還是朝著火光走去。

漸漸臨近,便可聽到悲淒的哭聲,同時又有些斷續地話音傳來,再近一些,白韶卿忽然停足,因為眼前這人,她竟認出來了。

樹林中間的一小塊土丘上,擺著一個小香爐,一人就跪在香爐前的小火堆旁,一邊往火裏放紙錢一邊哭哭泣泣,那模樣又不敢太大聲,正竭力壓抑著,卻依舊可聽悲傷之極地說話聲:“……都圍著人,我也進不去……沒辦法在那地方給你磕頭了……隻能在這裏燒點紙錢給你……沒想到你就這麽走了……那天都好好的呢……公主……我恨死自己了……為什麽,為什麽就這麽沒用,就暈過去了呢……要是我在……死也死在一起……你也不會這麽孤單……公主……”

他哭地上氣不接上氣,抬頭朝著皇陵的方向又磕幾個頭,抬頭時忽然有了預感似的霍地轉過頭來,竟見到火堆邊,就離自己數步之遙的地方,赫然站著自己日日夜夜都盼望看到的身影,心裏的狂喜歡湧上來的同時,另一件事也立刻浮上心頭,驚喜交集,他睜著雙眼,可全身僵硬,卻是絲毫也動彈不得。

直到眼前那人慢慢走到麵前,朝著自己蹲下身來,被風吹的時明時暗地火光明明晃晃地照在她的臉上,一切宛如夢中……他怔怔地打量她,細細地看著她,淚水盈盈地眼眶,隻停了片刻,他忽然伸手緊緊抓住她的雙臂,大哭道:“帶我去吧,公主,我不怕鬼,一點也不怕,帶上我吧。”

白韶卿輕輕反轉雙手握住他手,眼淚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我沒有死,真的,你看看,我的手也變暖了不是?”

李富眼淚流個不止,愣了好一會,果然感覺到她手上確實傳來一點溫熱,又低頭看看她身下的影子,這才欣喜若狂,幾乎想一把抱住她“真的?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呀……”

“別哭了,這裏不是禁區麽,你在這裏點火,讓人發現可不得了。我們走吧。”

“嗯嗯,好。我以為公主你……那邊官兵層層疊疊地,我隻好等到天黑偷偷溜到這裏……還好還好,要不然就遇不上公主,不知道這個天大的喜事了。啊,公主你穿這麽少,來,我這棉衣給你披上……”

“不要,你著涼了怎麽辦。”

“快穿著,我身體都好了沒事的。來,從這邊下去有一條小路,不會碰到宮兵的。公主你小心些走。”

“嗯。”

“公主,那你現在活了,是不是從此不用做國師不用回秦宮了?”

“是呀,不再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裏?”

“去楚國吧。”

“好好,我還沒去過楚國呢,這回可以跟著公主去看看。”

“你胡說什麽,你不許去。”

“為什麽?公主……讓我跟著吧,我也不會回家鄉的了,也沒地方可去……公主若是不願意帶著我,那我跟著你好麽?遠遠跟著就好了……”說著又哽咽起來。白韶卿看著他瘦瘦的背影,心裏又是一酸,想了想也就點頭道:“好,我們一起去。”

“真的?公主你答應了?”李富立刻轉憂為喜,幾乎立刻就要跳起來。

“嗯。”白韶卿答應著,卻又在此時停足回頭,朝著來路,密密地山林,秦宮,遙望……然後,她毅然回頭,加快步伐,兩個身影開始時消失在了林中。

……

秦嘲風暴跳如雷,怎麽可能?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

“立刻封鎖全城去搜,不,全國去搜……”

“陛下……”嚴林在一旁打斷“陵寢並無闖入的痕跡,所有侍衛也都沒有發現異樣,再說為什麽有人會偷她的屍……去做什麽呢?誰會這麽做呢?”

秦嘲風忽然想到什麽,怒道:“那就下旨查掃護國公府,後宮。全部要找。”

“萬萬不可呀陛下!”嚴林急勸“護國公是三朝元老,沒有任何確切罪名查掃護國公府,必然引起群臣乃至全秦的非議,此事萬萬不可!”

“必定是他們!”秦嘲風幾乎聲竭力嘶,血紅的雙眼如同要噴出烈火一般灼熱瘋狂“他們有一萬個理由這麽做。一定是他們。”

“陛下,死者已矣,何況還是葬在皇陵,要將人從那裏弄出來,要經過多少辦法?陵外護衛上千,這些人都是由餘將軍分派,餘將軍和護國公向來各自為政,怎麽可能去幫他做這樣滿門掃斬誅連九族的事?陛下先靜下心來,隻要細細回想,就不難發現,此事是絕無可能的。”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可她確確實實是不見了,難道她還能化了不成?”

“陛下……剛才那幾侍衛所言,陛下可曾留意,他們數日前曾在深夜時看到陵墓上白影閃過……那向姑娘穿的……”

“荒謬。朕在她身邊呆了那麽久,幾乎每日都會去探她的鼻息,怎麽可能……”

“向氏本就詭異,這其中……就算向姑娘是真的亡故了,也許向氏還有什麽別的人,別的辦法……”

秦嘲風驀地轉頭看他,盯著他好一會,才點頭道:“不錯。此事可能另有蹊蹺,不論是誰弄走了她,朕一定要找回來。嚴林,我們立刻出發。”

嚴大追著健步如飛的君王問道:“陛下,我們要去哪裏?”

“向山!”

……

這實在是一個充滿回憶的地方。

秦嘲風停在神河前,眼前又出現了那個青衫醜女,眼眶漸漸濕潤時,卻聽不遠處一個侍衛道:“咦,這裏藏著一艘小船。”

“快放到水裏去。”嚴林話意一落,幾個侍衛已將船拉進河裏,船身雖舊倒算堅固,眾人就分作幾次都過了河去,秦嘲風到了這裏,就有一些神思恍惚,愣愣地對著山道出神,什麽話也沒有說。嚴林歎了口氣,隻得吩咐他們將船放好,又牽過馬來,引著他往山上走去。

這裏在數月之前,他就來過一次,確實已是渺無人煙,此次重來,所見情景卻比上次來時更為荒蕪。

冬季已深,遍地都是幹枯地落葉碎草,各個小院中依舊院門緊瑣,侍衛們敲開瑣進去,也都是空手而回。眾人在此停留片刻,嚴林又帶著大家往半山腰走去,這裏就是上次來求聖女時居住的地方,當時的向天顏就住在北麵那個小院裏,看秦嘲風足不稍停地往那邊走去,嚴林自然緊緊跟上。

二人在這院中靜立了許久,看他那黯然神傷的神色,嚴林隻得上前道:“陛下,回去吧。這裏早已荒廢了。”

“她為什麽要離我而去呢?”秦嘲風喃喃道。

“陛下……”嚴林心裏難過,對這樣失常地問題不知怎麽回答才好。

“朕知道,她是真的不想留在朕身邊,所以就算死了,也要離開嗎?”

“此地陰寒,實在是不是宜久留,我們走吧……再遲些若是等天黑下……”嚴林正說著,卻見一直迷茫恍惚地秦嘲風忽然身形頓住,道:“你聽!”

嚴林一愣,偏過頭來細細聽了好一會,果然隱隱聽得空曠的山穀中竟似有一絲琴聲遠遠傳來。他上次來時可沒聽到過這個,他正愣著,卻見身邊秦嘲風已經一個箭步衝了出去,身形幾乎快如閃電般地朝著南側的山道疾衝過去,他慌忙跟上。

眼前那黑色身影快速之極,幾乎陡直地山道上,他愣是足不點地般地飛掠而上,嚴林拚了全身力氣,才能勉強跟上,偶爾鬆一口氣的功夫,卻又能讓他拉出好遠的距離。

就這樣追追趕趕,好不容易才見秦嘲風停下腳步,嚴林加快腳步到他身邊時,卻也立時愣住了。隻見二人麵對的是一塊光滑地大石,大石橫在山崖頂端,石上卻安然地坐著一個撫琴老者,一身白衣在寒風飄揚不定,清朗地琴間就是出自他的指下。

嚴林正在納悶,卻見身邊秦嘲風忽然撥劍上前,指向那老者,怒喝道:“你怎麽會彈這首曲子?”

那老者看他一眼,停下撥動琴弦的十指,淡淡一笑道:“這是我與卿兒一同譜寫的,我自然會彈!”

“卿兒?”秦嘲風將他上下打量,腦海中靈光一現,怒道:“你就是那個老翁,向天顏呢?你把她弄到哪裏去了?”

豈料那老者卻不回答他,反而是深深地看他一眼,細長地鳳眼微微一挑,笑道:“秦嘲風,老夫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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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今天的更新,補的還沒有。。。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