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卿聽到如此荒謬地話,雖也是一怔,卻也旋即反映過來,搖頭笑道:“依你這麽說,天下姓邵的都是帝王命,這也太可笑了吧。”說罷便站了起來,就要離開。

那老頭兒卻拚死勁拉住她,不依不饒“公子,你且聽我一句,隻一句。”

白韶卿冷眼看他,他陪笑道:“測字原隻是混口飯吃的營生,可是空口訛人,小老兒卻也從不做那麽下作的事。但凡有來求字算命的,避重就輕專說些好聽的中意的討人歡喜不是沒有,可也從不無中生有。沒錯,天下姓邵者何止千萬,但是這世上的人可不是全都生著一樣的口鼻眼耳麽?又為什麽各人的相貌就是不同呢?這就是命呀。公子不信小老兒不打緊,可是這趟既然遇上了,便是有緣,公子再賞個字可好?”老頭兒眼睛亮晶晶地,毫無做作偽裝地仰頭看著她。

白韶卿瞧了他一眼,心裏已有計較,便提起筆來,又在紙上寫了個“柏”字,這回看他又要說些什麽。

那老頭兒呆呆地看著那字,慢慢放開她手,對著白紙出了會神,歎道:“此字,無解”。

“哦?為什麽竟無解呢?”白韶卿含笑問道。

老頭兒看了她一眼,無奈地道:“這個字可是當年天下一場大劫難的由來,一不小心就會引來殺生之禍。平頭百姓可是提也不敢提的,公子此番寫它,是故意為難小老兒的吧?”

白韶卿一愣,倒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是小生唐突了。老先生確是有些本事的。”

老頭兒搖了搖頭:“街頭測字的,算得了什麽本事,不過是憑著一雙老眼見眼識人混口飯吃罷了,”說罷有些意性蕭然,拿了筆便打算把那個柏字塗改一番,省的惹禍,卻又忽然停住,盯著字再看了一會,再次抬頭對著白韶卿打量起來,她失笑的看他,不知他又弄什麽玄虛。

卻見他神色漸漸凝重,再度放輕聲音:“公子可是姓木?”

白韶卿自然搖頭。

哪知他緊接著就問:“那公子是姓白?”

白韶卿眼皮一跳,還未及否認,可那老頭兒的眼睛卻已亮了,聲音顫抖:“公子,這個字之所以不可解,是因為它不存在。”

“不存在?”

“沒錯,這世上已經沒有柏姓之人,便是有也不敢用它了,所以這字是無解的。”說著話的同時他忽然伸手緊緊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白韶卿頓時感覺到他周身的顫抖如電流般湧了過來,使得她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他的頻率發起抖來“可是,公子寫的這個字,其實是分開的兩個字。”

白韶卿一怔,低頭看去,果然覺得這柏字左右寫的有些分,可怎麽也不像兩個字呀。卻聽那老頭兒道:“其實公子所寫的這個柏字裏,有兩個人。這麽一來……就有解啦。”他的嘴唇顫動,神色激烈“這兩人一個姓木一個姓白,等到他們相遇之時……這天下,恐怕便要改朝換代啦。”他的聲音極輕極輕,帶著無法言狀地驚恐激動害怕盼望,種種情緒皆在他的眼他的聲音裏,聽在白韶卿的耳中卻如同電閃雷鳴。

一時間她竟回不過神來,直到身邊有人緊緊靠過來,挨著她,一個輕柔地聲音近在耳邊:“小哥哥,你怎麽啦?”

白韶卿赫然驚覺,片刻前陷入困境地視聽頓時恢複過來,抬眼看見月重錦離自己極近,正睜著一雙大大地鳳眼緊張地打量自己,忙笑了一笑,轉過頭去,便見那老頭兒也正看著她,見她望來,他眼神一頓,微歎著氣,伸筆在那柏字上塗了幾筆,將那字弄的麵目全非。

白韶卿深深地將他打量一番,笑道:“先生說的玩笑話,雖然匪夷所思,果然是好笑的。”

老頭兒淡淡點頭,不再抬眼看她,將那十個銅錢仔細收了,輕聲道:“是呀,確是老糊塗了,說了些渾話,公子莫要在意。”

白韶卿輕輕點頭,又在邊上坐了一會,那老頭兒也不招攬生意,就這樣陪著她安靜地坐著,月重錦的眼睛從她臉上轉到那老頭臉上,終是不解,隻覺得氣氛有些壓抑,不好說話。正覺氣悶,抬眼見眼前有人走近,他頓時高興地叫了起來“李富,我們在這呢。”

這可是他第一次這麽歡喜的叫李富,倒嚇了李富一跳,以為這邊出什麽事了,忙忙地跑過來,看白韶卿好端端地,便鬆了口氣,道:“公子,客棧找著了,咱們去休息吧。”

白韶卿點頭答應了,站起身來,朝老頭兒作揖告別,老頭兒盯著她,也還了禮,她這才隨李富等人往客棧方向走去。

走出幾步,卻聽身後一個聲音悠悠然地響起:“解惑先釋心,除荊意自平。紅塵染身日,他處不須行。”白韶卿心中一震,腳步為之停頓,那聲音再度響起,這回換了個語調,變地有幾分自嘲:“小老兒上知天文下通地理,近見明日遠看他朝,有緣人走過路過,不妨測字算命,一人五文啊,隻需五文啊……”

白韶卿暗自笑了一笑,加快步伐跟著他們去了。

沒走多久,便來到一處客棧,李富已經安排了兩間客房,白韶卿自然獨占一間,月重錦嚷嚷著不肯跟他們同房,隻得再要了一間給他。趕了一夜的路,大家都覺著累了,用了些飯食後,便各自回房歇息。

這樣便在這鎮上歇了一晚,第二日天亮又開始趕路。此去月國,倒有數個城鎮關卡,四人白天趕路,晚上休息,一直平安無事,隻是白韶卿始終沒等到楚夙的消息,不免時常掛心,有心想在一個地方多留幾日,卻是都讓吳江勸了,再度趕起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