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詞:

千古凝練始成形,一漏鋒芒天地輕。

今生早有淩雲誌,禦風千裏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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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成國,大雪如約而至,天空中滿是晶瑩的雪花,大地也逐漸變白,成了一片雪國。

大雪連下了三天三夜之後,這個國家多數的商鋪都已經關門歇業。在一個不甚繁忙的小鎮裏,卻有一個小小的鐵匠鋪還開著店門。

一個僅有十一二歲年紀的男童嗬著雙手,側坐在店中的一個土爐邊取暖。店門開了一半,疾風吹起,也有些雪花往店裏飄來,男童處卻是因了爐子,暖暖和和的。

也不見有什麽生意,男童看著爐中火苗竄起又落下,瞌睡逐漸襲了上來。

突然“當當”兩聲,叩門聲響起,男童抬頭看去,隻見一個渾身道袍的老者出現了。

這老者左手捧了一柄寫著“仙人指路”四個大字的旗幡,右手扶著門板,慢吞吞的走了進來。

天色陰沉,爐火也很暗,一時間男童也看不清來人相貌,隻是覺得那老者從風雪裏來,卻一塵不染,著實奇怪。

“咳,咳……”道士開口,未語先咳,咳了有一陣才虛弱的道,“能打鐵麽?”

男童撲騰一下站起來道:“能!”

鎮子規模很小,鐵匠鋪生意平常就並不甚好,更何況是如此大雪時節。男童見生意上門,立時振奮了起來。

“但是店中師傅出去給老張家修門了,可能要隔一會才回來。”男童又猶豫補充道,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等,店裏的師傅心善,平常幫鎮子裏的人打鐵,收取的費用都不高,這次好不容易碰到個外人,上門的生意可別又丟了。

“無妨,我能等。”那人倒不在意,輕咳道。

男童聽後大喜,趕忙搬了個小凳到火爐邊,招呼老者來坐了,又跑去沏了一杯茶,打算遞到了老者手中。

這次離得近了,借助火光,看清了老者容貌,卻著實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中的茶杯給打了。

這人長了一個扁平臉,卻偏偏有一隻鷹鉤鼻,眼窩內陷,嘴巴突出,這已是醜上加醜的模樣了。老天爺卻像是還不過癮,又在這張凹凸有致的臉上鑲嵌了三十六個大麻子點,每個麻子點上又有三個小麻坑。這實在是醜到了極致!

爐火一照,更顯得格外恐怖。

道士卻毫不介意男童的失態,他伸手接了茶杯,揭起蓋子來,吹了口茶,緩緩道:“小娃娃,你是不是怕我醜。”

男童自覺尷尬,扭捏了一陣,卻最終不肯撒謊,小聲道:“嗯。”

“長得醜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麵上人模人樣,可是心裏卻如蛇蠍般恐怖的人啊!”道士抿了口茶水道,茶水剛沏好,尚且滾燙,這人卻仿佛絲毫不介意。

男童似懂非懂,並沒有出聲附和。

“我剛出生時也是非常自卑,直到有一天,見到了一位貴人。”道士顧自說道,“那貴人對我說,人的麵相代表不了什麽。”

“爺爺你是算命的麽?”

“不錯。”

“既然爺爺是算命的,自己都不信麵相,又如何去給別人算啊?”男童不解道。這男童已有十一歲,初開心智,什麽都懂得一些。

這問題倒是問的老者一怔,他略一思考,隨後哈哈大笑道:“你這娃娃倒有意思,真讓老夫喜歡。那貴人還說我的相貌本就是極醜的,若是這樣,也隻是泯然眾人。可是臉上又有三十六個麻坑,又是另一種極醜的相貌。因為全部是極醜,卻將命格改變,醜到極致,反而是命格硬到了極致。我這樣告訴你,你能懂麽?”

十一歲的男童懂不了這麽多,他卻將這段話默默記下,心想現在不解,以後總歸要明白。

“小娃娃,你叫什麽名字?”,老者又吹了口茶水道。

“我叫白英。”

“露水之白,咀華含英,好名字。你師傅叫什麽?”

“師傅姓陳,我都叫他陳叔。”名為白英的男童道。他並非沒有戒心,而是覺得名字本就是人人可知的,告訴別人也無妨。

正說著又有一個人走了進來,這是一個彪形大漢,虯髯劍發,麵相豪放,戴了頂兜帽,身著一件汗衫。這麽冷的天他卻隻穿了一件單衣,可見身體必是極為健壯。

“陳叔!”白英高興道,“店裏來人了。”

大漢聞聲看向火爐,見到老者時明顯一怔,遲疑道:“你是卜先生?”

“嗬嗬,沒想到啊。陳無傷,你這樣整個中州都赫赫有名的洗兵師,居然會淪落到這樣一個小鎮裏做打鐵匠。”老者將茶水喝完,緩緩的把茶杯放在了火爐邊。

“請問卜先生來此有何貴幹?”陳無傷前走數步,移動間已

經將白英擋在了老者的身後,滿臉的警惕之色。

“我是來找你的主人的,讓白無極來見我吧。”老者並不在意,好像渾然沒把陳無傷的敵意放在心上。

“主人十年前就已經仙去了。”陳無傷黯然道。一旁白英聞言也顯得心情低落了許多。

“胡說,洗兵白家五百年來最有天賦的傳人,不知會有多少人護著,怎麽可能會死。”老者眼神伶俐了起來。

“我都沒見過父親,你又哪裏去找。”白英插口道。

老者盯著陳無傷看了許久,陳無傷也並未示弱,頂著老者的目光毫不退縮。

“看來是真的了。”老者喃喃道。說這話時,白英仿佛都能感覺到這老者又老去了許多。

“卜先生若真有神兵要做洗兵儀式,可以去世家,世家老一輩長者或許要比主人更精於洗兵一道。實在不行,小輩在洗兵界也還能排上名字,技藝尚未荒廢。隻求您不要為難少主。”陳無傷道。

“來不及了啊!我要做的事情,恐怕隻有你家主人那種能力才能做到,怕是十個你也根本做不來啊。”老者搖頭輕咳道。言罷他緩緩站了起來,朝門口走去。

白英有些失落,他並不懂得兩人談話中世家、洗兵,是什麽意思,隻是覺得到手的生意沒有做成,日子又要過的更加清苦了。

正當白英起身要去關門的時候,陳無傷卻攔住了他。大漢表情嚴肅,依然非常緊張,一直到老者走出屋子,他才鬆了一口氣。

白英不解的晃了晃腦袋,轉身將杯盞收好,那茶葉隻衝了一茬,白英並不舍得倒掉,打算留著再衝時自己喝。

再回頭時,發現陳無傷正蹲坐在地上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白英收拾好東西走去關門,關門前往外望了一眼,那老者還未走遠,一片蒼白的雪地上,老者手扶旗幡,步履蹣跚的獨行,顯得說不出的孤獨。仿若所有的信念都已經被擊毀。

隱隱約約能聽到老者邊咳嗽邊唱著一首歌。

那歌聲古樸神秘,曲調蒼老有力。離得太遠也聽不清楚,隻是模糊聽到兩句,唱的是:

天洗兵,天洗兵,乾坤倒轉蒼天影。

天洗兵,天洗兵,一入重樓鬼神驚。

一生修行歸何所,不過為天送魂靈。

老者就這樣唱著歌,孤獨的在雪中遠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