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仗斃

王姨娘渾身是血,下半身已經是血肉模糊,臉色煞白,半死不活的被扔在地上,整個人還抽搐著,就像是將死之人正在做最後的掙紮一般,那般的無力和絕望。

高蕙蘭緩緩轉過臉,目光落在王姨娘身上,一瞬間,她的眼神放大繼而渙散,臉如白紙,整個人僵在了那裏,如木雕一般。

定國公也皺起了眉頭,到底也是服侍過他一場,如今落得這般悲慘下場,就算他再無情,再心狠,心裏也會難受。

容妃臉上倒是淡淡的,進宮這麽些年,她什麽沒見過,不過是打了個板子,比這個慘的她都見過。

皇上目光掃過王姨娘,冷哼一聲,厭惡道:“還不快如實招來。”

王姨娘像是昏死了過去,垂著頭,並不言語。

滿屋子的寂靜,殿內的爐火盆內嗶嗶啵啵的燒著炭火,冒著絲絲的熱氣,時不時的還會發出“啪”的一聲,繼而濺出幾個火星子,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通亮的燈光照在王姨娘身上,照的她如死屍一般,五指輕輕動了動,方緩緩抬起頭來,顏色慘白慘白的,嘴角沁著血珠子,額上滿是汗水。她匍匐在地上,早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殿內沒有人說話,都靜靜的看著地上的人,她如一條死狗一般,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尊嚴。

高蕙蘭緊緊咬著唇,渾身顫抖著,死命的忍住了那一聲即將叫出口的娘。

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叫她娘,皇上本來就嫌隙,懷疑她和她母親勾結,若是不避嫌,隻會讓皇上更加的厭惡。

她緊緊的攥著手中的帕子,別過臉,再不去看地上的人。

王姨娘目光有些呆滯,似乎是被打傻了的樣子。當她目光掃過高蕙蘭身上的時候,眼神忽然又亮了起來,略微遲疑,她方明白過來自己是在哪裏,繼而嚎啕大哭起來,哭喊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皇上並不動容,隻皺眉怒聲道:“饒命?你這個毒婦,竟然敢往入選秀女的身上動手腳,你如此大膽。還敢大呼饒命。”皇上目光微動。掃過了高蕙蘭的臉頰。質問王姨娘道:“說,是誰給你這麽大膽子的?”

高蕙蘭隻覺得背上一陣冷寒,如芒刺一般。

王姨娘豈能聽不出皇上話中的意思來,隻哭道:“皇上饒命。我再也不敢了……”一時糊塗,王姨娘竟然稱呼自己為我。

容妃本就像置高蕙蘭於死地,現在正好抓了把柄,一時間冷笑兩聲,喝道:“都死了嗎?還不給我掌嘴。”

她就不信,這樣折磨王姨娘,她高蕙蘭就能無動於衷?

早有嬤嬤上前,如同拖死狗一般拉過了王姨娘,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的打了起來。清脆的巴掌聲一聲比一聲響亮,仿佛打在了高蕙蘭的心尖上一般。

她知道這是容妃在逼她出手,畢竟母女情深,打在母親身上,她這個當女兒的如何不心痛。

隻是她清楚的知道。她絕對不能跳出來,若是跳出來,母親所承受的一切痛苦,都將付諸流水,她們母女都不能善終。與其那樣,還不如活著一個,至少……至少活著的人還能報仇。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努力讓自己不去聽,不去看,仿佛世界隻有她一人一般。

容妃掃過高蕙蘭的臉頰,見她並不理會。容妃眉心微動,語氣冰冷道:“這巴掌打的還不夠脆,不夠響。”

那幾個嬤嬤聽了,頓時一個個咬牙切齒,卯足了勁下了死手的打。

脆生生的巴掌如雨點一般落在了王姨娘臉上,頃刻間,王姨娘就被打的不成人形,臉頰腫的如包子一般,血肉模糊,隻有氣無力的哭訴道:“皇上饒命,娘娘饒命……”打的急了,還會聲嘶力竭的大喊幾聲:“公爺……救救妾身……”聲音淒婉,似是求饒,又像是哀怨。

淡淡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定國公始終皺著眉頭,一個字都未曾開口說。

比起自己的至親骨肉來,他寧願死的是一個姨娘。

皇上也不言語,畢竟對付女人,還是女人比較在行。

容妃冷笑一聲,沉聲道:“停手。”一麵目光冷冷的盯著王姨娘,冷聲道:“既然不想死,那你就好好說,若有一句半句不實之言,拖出去,當場打死。本宮相信,打死你這樣的人,皇上也不會責怪與本宮的。”她淺笑,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隻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這一切都是民婦幹的,民婦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不甘心自己隻是個姨娘……才會……才會犯下這樣的大錯,求皇上,求皇上開恩那……”說著,她又是哭,又是咚咚咚的磕頭。

皇上冷笑,木著臉道:“你不甘心當個姨娘?怕是你不甘心自己的女兒隻是區區一個庶出女兒吧!”

一言刺中要害,王姨娘和高蕙蘭的臉色登時慘白。

高蕙蘭雙膝跪地,一步步上前磕頭哭道:“皇上還是信不過臣妾?以為這事是臣妾和王姨娘勾結嗎?”她淚如雨下,嗚嗚咽咽哭道:“臣妾雖出身不高,可在宮中多年,皇上可曾見過臣妾做下過傷天害理的壞事?”她一臉的悲憤,眸中閃著失望,一字一句道:“既然皇上不肯信臣妾,那臣妾就以死明誌。”言畢,從頭上拔下一根金燦燦的鎏金簪子來,抵住了自己的咽喉,哭道:“臣妾先走了,皇上您要自己保重才好……”言畢,閉上了眼睛,就要往自己的喉嚨刺去。

“妹妹這是做什麽?難道你是怪皇上不秉公處置不成?”容妃已經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高蕙蘭的手腕。

高蕙蘭這麽做,無非是想撇清自己,讓皇上憐惜她。

且打了王姨娘的人是她,若是此刻她不攔下高蕙蘭自盡,外人隻會說是她眼裏不容人,逼死了宮妃。皇上以後想起來,就算是高蕙蘭錯了,心裏多少也會厭惡她的狠辣。

與其被人恨,還不如先做個好人,攔下高蕙蘭。

容妃伸手,一把奪過了高蕙蘭手中的簪子,扔在了地上,拔高了聲音道:“皇上又沒說什麽,你怎麽這麽糊塗。”

皇上也皺起了眉頭,淡聲道:“朕說什麽了嗎?你如此,是怪朕嗎?”語氣明顯透著幾分不悅。

王姨娘見皇上不信自己的女兒,急忙磕頭哭道:“此事真的是民婦一人所為,真的不關慧妃娘娘的事情,她也是蒙在鼓裏的,請皇上明鑒。”她頭重重的磕在大理石上,石上已是殷紅一片,皆是血跡,口內連跌聲道:“真的和慧妃娘娘沒有一絲一毫的幹係,真的沒有……”

皇上目光掃過定國公,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總是要給他些體麵的,再鬧騰下去,也是於事無補。

目光略一遲疑,轉身對著王姨娘喝道:“毒婦該死,拖出去,仗斃。”

仗斃二字聽著叫人渾身不由一抖。

定國公臉上閃過了一絲絲的憐憫,張了張口,似乎有話要說,可終究沒說出口。

高蕙蘭的臉上也閃過了一絲惶恐,緊緊咬著唇,終究還是把那些求情的話咽了下去,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王姨娘淒然一笑,這樣的結局她早就料到了,隻是沒想到會是當著自己女兒的麵。

她死不足惜,隻是要苦了自己的女兒了。

千言無語已然是不能說出口,身後早有人拉了她的胳膊,往外拖了出去。

眼前的人影越來越模糊,燭火微動,如鬼魅一般……

一陣慘叫過後,宮內又恢複了寂然。

“回皇上,人已仗斃。”回話的太監聲音冰冷的叫人發抖。

“拖去亂葬崗。”皇上仍舊淡淡的,仿佛對待一條畜生一般。

高蕙蘭隻覺得精神都沒抽空了一般,腦子裏一片空白,心裏更是難過的如萬箭攢心,眼中的眼淚來回滾動著,卻始終沒有讓它掉下來。

容妃隻淡淡一笑,道:“皇上也累了,不如先坐下歇著吧!”一麵命人端來了紅棗蓮子羹,柔聲道:“先喝口熱粥。”

一麵又對著定國公道:“給定國公賜座。”又揚了揚手,掃了一眼高蕙蘭,淡淡道:“妹妹也起來吧!地上涼,可別傷了身子。”

早有嚇得半死的宮婢戰戰兢兢的過來攙扶高蕙蘭。

高蕙蘭隻覺得雙腿發麻,站立不起。

可她知道,心再疼,也要站起來,否則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徐徐站起身來,欠身道:“多謝娘娘。”

皇上倦倦的看了她一眼,道:“你也乏了,先退下吧!”

高蕙蘭忍了心疼,欠身福了一福,道:“妾身告退。”

走出殿門時,她的腳步踏在了她娘方才磕過頭的地方,上麵的血跡早已凝固,仿佛過去很久很久一般……

容妃看著她的背影,隻厲聲吩咐道:“還不快把那些血跡給清理幹淨,一個個的還等什麽呢?”

高蕙蘭心疼的無以複加,心道,你夠狠,連我娘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你都要當著我的麵擦拭的幹幹淨淨,總有一日,我也要你見見血。

很快,就有幾個宮婢蹲在地上擦幹淨了地上的血跡,又焚了香,送了些鮮花過來。

王姨娘留下的最後一點痕跡,就這麽消失不見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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