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前種滿了鬆樹和桂花,鬆樹是附近的鬆果落地生長而成的,桂花則是傻大傻二種上去的,如今是初春季節,桂樹發出新葉,翠綠欲滴,生機勃發。

而下麵,埋葬著她的歡歡。

十五年前那場景一再出現在她腦海中,無殮葬的錢,連像樣的骨灰盅都買不起,是傻大從家裏把醃鹹菜的罐偷出來,把骨灰裝入罐中。

胡喜喜抱著骨灰盅,傻大傻二抬著一些陪葬品,其實都是歡歡生前最喜歡的衣物,還有些風俗意頭上的東西,一路上山。

胡喜喜眼睛酸澀,由冠軍扶著巍巍站立在墳前,往事一樁一件打擊著她,她心中憤恨,喉頭腥甜,幾乎一口血噴出來般急怒攻心。

胡喜喜帶著冠軍跪下,把香插在墳前,“歡歡,我帶冠軍回來了,你看看,他已經這麽大了。”

她張張嘴,想再說些什麽,眼睛已經被一層霧氣籠罩住,她磕頭匍匐著,久久不起來,冠軍拉著她,把她擁入懷中,堅強說:“媽咪,不要難過,我們說好了不傷心,不掉淚。”

胡喜喜跪著不起來,哭倒在冠軍懷裏,太多的委屈無法申訴,她的恨和痛已經積壓得太久了。

母子相擁而哭,在場的人見了不由得心酸不已,灣灣也哭得一塌糊塗,由古樂擁抱住,安慰著。

陳天雲的心微微揪緊了,目光注視著胡喜喜,他控製著走上前的衝動,想起昨晚看到胡喜喜獨自垂淚那孤獨淒慘的模樣,他知道自己給不起她要的東西。

然而理智終究是鬥不過情感他走上前,墳前也上了一炷香,然後扶起胡喜喜和冠軍。

胡喜喜靠在他懷裏,身子癱軟卻勉強支撐住,他的鐵臂有力地環住她的腰身,霸道地把她摟在懷裏,胡喜喜開始掙紮了一下,慢慢地便任由他抱著,隻容許她放縱一會吧,等一切都好了,她不會再沉迷了。

陳天雲在他耳邊低語:“堅強點,歡歡見了也會難過的。”

胡喜喜看著他,他的雙眼有深刻難言的痛楚,她看得出他的心在掙紮,而她何嚐不是?

起墳的人給了一疊紙錢冠軍,讓他在墳前掛白,然後正式動土。

幾個人用揪一起挖,過了十分鍾左右,一個棕色的罐子便出現了。

有人遞下去一瓶燒酒,那人接過燒酒倒在骨灰盅上,然後兩人抬起骨灰盅,慢慢地升起舉高,上麵的人接了,放置在一旁的平地上。

胡喜喜瞧見那棕色的骨灰盅,傷痛難當,當年貧困交加的她們,連骨灰盅都買不起,委屈了歡歡在鹹菜罐裏住了十幾年,“歡歡,對不起!”

她的眼淚方才幹了,立刻又湧出來,今日所掉的淚,比十幾年加起來都要多。

她死命地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哭一聲,嘴唇咬破了,鮮血滴在他的西裝上,黑色的西裝看不出血的顏色,她整個人在顫抖。

陳天雲用手抬起她的臉,看得她傷痛不已的眸子,用手抹去她唇邊的血,“不要這樣,不要這樣。”

胡喜喜咬住嘴唇,愣是不哭了,渾身顫抖,手死死地揪住陳天雲的衣衫,眼睛盯著那骨灰盅,胃一陣陣疼痛,她彎下腰,陳天雲俯身就她。

胡喜喜跪在地上,臉色發白,身子顫抖,牙關打顫,心好痛啊,歡歡,歡歡,你就在這鹹菜罐住了十五年。

陳天雲緊緊抱著她,把手放入她口中,眸子有傷痛閃過,“咬住我的手,不要傷害自己。”

胡喜喜一口咬下去,陳天雲身子微顫,卻一聲不吭,直到手腕滲出血跡,他也一動不動。

胡喜喜慢慢地平靜下來,開始了低低的抽泣,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手腕上,和著淚一起滴在黃色的泥土上,卻依舊觸目驚心。

灣灣看得心酸,這樣的胡喜喜,她從來沒有見過,甚至公司曆經多次險難,差點破產,她也一副神定氣閑的模樣,談笑中轉危為安。

眼前這女人,是胡喜喜嗎?

她看向陳天雲,那口口聲聲說和胡喜喜保持距離的男子,他臉上的關切和緊張如此明顯,話可以騙人,但流露出來的感情卻是騙不了人的。

胡喜喜在他懷裏跪著,看著他手腕上的牙痕,斑斑血跡,牙印旁邊有暗黑和淤青,可見她下口之恨。

她心尖微微顫抖,低聲說了句:“對不起。”陳天雲把那關切之情收起,淡淡地說了句:“沒事,起來吧。”

說罷徑直站了起來,並順手把她拉著,用力一拖,她整個人依著他站立著,他依舊沒有放手,麵容卻是異常冷漠,胡喜喜覺得他手心傳來的,也是一陣陣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