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回了檢察院，剛坐下不久朱行之就發微信過來，是個短視頻。
周漾點開，是她和徐佑寧在茶水間說說笑笑的視頻，此時距離他和她分開不到一小時。
周漾退出全頻，緊接著便是朱行之發來文字：醒醒吧，周帥。
你就是備胎而已，還不是唯一的。
周漾心裏窩火，把手機往桌上一擱沒回信息。
朱行之以為他沒看到，立刻就打了電話過來：“看到了沒？”
他語氣不悅：“別吵。”
“嗬嗬，得了得了。”
朱行之以為他不信，繼而說：“這周末律所去團建，她跟徐佑寧都去，你自己過來親眼瞧瞧也好早點死心。”
他往身後的椅背一靠，鬆了鬆領帶，不冷不熱回個哦。
去就去。
到了團建那天，因為一點公事周漾沒跟律所的人一塊出發，朱行之把團建的地方發給他後就沒管他了。
集合地點在一處度假村，車程兩個小時，越靠近集合地點，周漾越有種相識的感覺，等看到那片海時，他終於確定自己曾經來過這裏。
和洛暮一起。
高考完不久她要回清城幾天，他耐不住寂寞就跟了過去，假期沒什麽事，她就帶他來了這邊玩。
而車禍發生的地點，也是在這附近。
車經過那個路口時，他停下在路邊抽了根煙。
這片區域屬於度假村的範圍，冬天旅遊淡季，來玩的遊客不多，偶而有一兩輛車經過也是風馳電掣地開走，像是在忌諱這處死過人一樣。
他站在一根高杆燈旁邊，眺望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麵。
前段時間都在下雨，而今雨過天晴，藍天白雲，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讓人覺得感動，以及些許難過。
他摁滅將燃盡的煙火，煙屁股扔進一旁的垃圾箱，走幾步上車離開。
朱行之沒跟其他人說周漾要過來，以至於他出現時，眾人先是意外，接著便熱情地表示歡迎。
一直活潑的餘漫隨反倒隻是淡淡瞥他一眼隻顧著跟徐佑寧聊天。
連招呼都沒打，惹得周漾嗤笑了聲。
“大家各自先玩會兒啊，半小時後咱們去吃飯。”
朱行之察覺到了兩人的不對勁，招呼完眾人後，把他拉到偏僻無人的角落審問：“鬧矛盾了？”
眼神示意跟徐佑寧他們說笑的餘漫隨，表情八卦得意至極。
鬧矛盾好啊，省得天天操心怎麽攔住他當備胎。
周漾懶得理他，點了支煙夾在手裏，視線隻望著不遠處的她。
許是感覺到有人在盯自己，她臉一歪往這邊找過來，見到是他後，傲嬌地又扭過頭去，撇了撇嘴巴，似乎還輕哼了聲。
嗬。
他漫不經心地抽掉口煙，朝她的方向吐出個煙圈。
欠收拾。
朱行之旁觀兩人的隔空互動，更加確定自己猜的沒錯，拍拍他的肩膀，露出老父親的欣慰：“還有點覺悟。”
沒到無藥可救的地步。
因著這一茬，吃飯選座位時，朱行之快周漾一步坐在餘漫隨旁邊，衝他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
為了阻止好兄弟當小三，他真可謂是操碎了心。
周漾倒是沒說什麽，在他另一邊隨便坐下。
一行人分成兩桌坐，飯菜接連上來，大家邊吃邊說話，有女生半開玩笑地說：“餘漫隨你豔福不淺啊。”
從左往右，徐佑寧，朱行之，周漾，三個優質的單身男人全挨著她坐。
朱行之火速舉手澄清：“哎，別誤會啊，我跟小漫漫情同手足，她就是我的好兄弟，是吧漫漫？”
被喊到的人喜笑顏開：“嗯囉，朱律師是我的小姐妹啦。”
徐佑寧也趕緊解釋：“我跟漫漫隻是聊得來而已啦，她長得很像我表姐。”
剩下周漾一個人沉默，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徐佑寧說的話上沒注意到這點，隻有餘漫隨偷偷瞪了他一眼。
“徐佑寧你竟然有個表姐？”
眾所周知，他媽媽徐鶴月隻有一個兄長，他的表姐那不就是徐鶴年的女兒？
徐鶴年什麽時候有了女兒？
徐佑寧摸了摸頭，與眾人解釋：“是我舅舅的繼女，已經過世了。”
“哦……”
一些人不約而同地回應，語氣些許失望，還以為能聽到什麽驚天大秘密呢，原來是陳年老瓜。
餘漫隨和周漾都沒說話，後者低眉斂目似在沉思，而前者隻顧著吃東西。
不愧是清城數得上號的度假村，飯菜美味可口，在連吃了三塊糖醋排骨都不覺得膩味後她滿足地放下了筷子。
太好吃了。
要是椰汁也配合一點，那就更完美了。
她手指勾住罐裝椰汁的拉環，扯了好幾次都還沒打開，無奈地放回桌上。
周漾拿來手指勾住拉環一拉，插上吸管後放回她手邊。
餘漫隨望著乳白誘人的椰汁，猶豫幾秒後，不情不願地拿起來吮一口。
好甜。
周漾夾一塊排骨百無聊賴地吃，嘴角若有似無地牽動了下。
夾在中間的朱行之深吸口氣。
他什麽都沒有看到。
喝完椰汁，餘漫隨繼續掃**菜肴，目光緊盯一盤剛上的紅燒鯽魚，趁其他人都忙著吹牛逼，她毫不客氣地夾一大塊放自己碗裏。
魚肉鮮嫩，好吃是好吃，就是挑魚刺特別麻煩，怕卡到喉嚨，她細心地挑走每根小刺，慢吞吞地隔一會兒才吃到一口。
周漾暗自翻個白眼，鄙夷之意溢於言表，在那盤魚經過自己時，動筷夾了些過來。
片刻過後，餘漫隨麵前出現一碟挑完刺的魚肉。
她握筷子的手指緊了鬆，鬆了又緊，最終夾了點喂到嘴裏。
沒一會兒，放桌上的手機振動提示有信息，他解鎖瀏覽一眼，餘光瞥到她正好放下手機。
好嘛，原諒你啦～
嗬，她還有其他選擇嗎？
周漾回了個冷冰冰的“哦”。
餘漫隨瞟了瞟剛放下的手機，朝他投去個眼神，他剛好也看過來，彼此視線在空中碰撞，各自把手機放好。
鋪著厚重桌布的桌底下，她小心翼翼、自以為無人察覺地伸出一條腿，以腳背蹭他的小腿。
周漾麵不改色，淡定從容地吃飯。
夾在中間的朱行之再次深吸口氣，筷子不輕不重地往桌上一放：“我吃飽了，出去抽根煙。”
他一走出門就掏出手機，將給某人的備注修改成了“男小三”。
不僅是男小三，還是備胎，沒得救了。
下午三點半開始燒烤，吃完中飯後中間有段自由活動時間，有人選擇玩牌，有人選擇回房間小憩，餘漫隨繞到他旁邊，熱心邀請：“周檢察官，天氣這麽好，我們去海邊走一走吧。”
他胳膊上掛著外套，實話實說：“我想回房休息。”
餘漫隨攤手：“行吧，那我去找別人。”
周漾握拳，沒好氣地交待：“在這裏等我！”
他回房放衣服。
她露齒一笑：“好的。”
海岸線漫長，潮起又潮落，兩人慢悠悠地行走在沙質細膩的沙灘上，陽光照耀下，地上的影子歪斜地交疊在一起。
她頭戴一頂鴨舌帽，微風吹動她披散的長發，送來陣沁人心脾的發香。
深棕色的發梢，他鬼使神差地，勾起一縷纏在指間，問她：“怎麽會想染發？”
“喜歡就染了唄，女生做頭發不是很正常。”
周漾一怔。
車禍之前，她也弄了頭發。
“如果有一個女孩子，把長頭發剪短了，什麽原因？”
“唔……”
她做思考狀，不太確定地說：“可能是想換個形象吧，又或者是想換個心情？剪頭發嘛，從頭開始。”
周漾沉默。
那段時間，他們之間確實有點不愉快。
近一個月沒聯係，再聽到有關她的消息時，竟然就是她的葬禮。
“當然，最有可能是嫌洗頭麻煩哈哈。”
趁他走神之際，她淘氣地把手伸進他衣服裏撓他的腰，又踩一腳他的影子，笑聲如銀鈴，“周檢察官，踩到你了哦，讓你哭唧唧哈哈。”
周漾回神，望著跑遠後回頭衝自己吐舌的靚麗女人陷入沉思。
餘漫隨體能一般，蹦蹦跳跳沒多久就累了，懶洋洋躺在沙灘椅裏休息。
周漾走到帳篷底下，買來的鮮榨果汁放在小方桌上，在旁邊的另一條椅子落座。
“謝謝。”
她蔫蔫地道謝，捧起果汁喝兩口，看上去心情不錯，告訴他：“其實我以前來過這裏。”
周漾百無聊賴地撥弄手機，聞言頭轉過來。
她戴了墨鏡，眼神隱藏在鏡片之下，“還記得我們一起看的電影嗎，裏麵有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姐妹，一場意外之後，活下來的姐姐繼承了養父母的財產，卻被質疑身份，真正的姐姐在多年前的意外早就死了，至於活下來的到底是誰，電影結束了依然沒有明確答案。”
觀眾的影評裏，有表示活下來的就是姐姐，也有的通過分析表示其實是妹妹的，眾說紛紜各執己見。
“周檢察官你說呢，你希望活下來的是誰，現在可以給我回答了嗎？”
她轉過頭來望著他，身後作為背景的大海看似風平浪靜。
他垂下眼簾，告訴她：“我很自私。”
觀眾喜歡哪個角色就希望哪個角色活著，他也一樣。
她愣了幾秒，接著哈哈大笑：“如果結局沒有如你所願呢？”
“沒到最後，誰都說不準。”
他未必就不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