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5 諜動
劉子光每天還是忙的連軸轉,禦書房、兵部、南廠、侯爵府、還有長公主那裏來回奔忙,袁崇煥和徐增壽出征以後,皇帝身邊知兵的大員就剩下他了,每日裏除了陪皇上討論軍情以外,還要領著兵部那些參謀將軍繼續策劃北方戰事,北線和西線不同,陸路海路都很順暢,電報信號也更強些,徐增壽可以依托位於京城的參謀部來打好這一仗。
徐增壽的參謀長就是劉子光,如今他每天都對著地圖策劃如何擊敗滿清,工作做不完不免拿到家裏來做,侯爵府的書房就是最好的地方,這裏有小比例的北方地形沙盤,山東、河北、京師、關外、高麗,包括東海、渤海都在沙盤上有所顯示,地形高低不同,有河川河流城池,山脈用泥捏成,上麵植了青苔,鬱鬱蔥蔥的,城池用木頭精心刻成,刷了青灰色的油漆,上麵還插著代表不同陣營的旗幟,河流和大海就真的用水灌注進去,大海上還飄著幾艘代表北洋水師的模型戰船。另外各種比例的地圖、敵軍兵力配置情報都放在書架上,隨時可以取閱。
劉子光整天忙的團團轉,也來不及關心家裏的女眷們,不過女眷們也不用他費心,彭靜蓉整天忙著招商局的事情,彭靜薇和劉小貓帶著熊貓盼盼溜到紅山去住了,趙雯身懷有孕,一幫子女官太監宮女緊張的什麽似的,才不用他插手呢,他隻要每天把手上的事情處理完,然後換了衣服去曾橙那裏陪兒子,這幾天劉玀玀整夜的哭鬧,白天卻睡得象頭小死豬,曾橙不放心丫鬟奶媽帶孩子,總要親自哄,一段時間下來都累瘦了,劉子光這個當爹的沒辦法隻好親自上陣,夜裏哄孩子。
從兵部回來以後,劉子光一直圍著書房的沙盤打轉,然後鋪開紙張寫寫畫畫的,連晚飯都沒吃,大丫環韓雪兒將侯爺的飯菜熱了好幾遍,一次又一次的端過來,可劉子光連筷子都沒有動。
“侯爺,您再不吃飯大夫人就要責罰奴婢了。”韓雪兒有些不滿地說,她的身份不同於一般的丫鬟,而是上過侯爺的床,早晚升級做姨娘的角色,正因為經常上侯爺的床,所以被侯爺恩寵,是唯一可以進入書房的下人。
聽到韓雪兒的抱怨,劉子光並沒有理睬,反而低頭奮筆疾書,寫完了最後幾個字之後把毛筆一扔,哈哈大笑道:“大功告成,雪兒過來讓爺抱抱。”
韓雪兒臉上微微一紅,知道老爺又要毛手毛腳了,但她還是輕輕走上前去站在劉子光跟前,劉子光一把將她拽進懷裏,兩隻手不老實地在她胸前**,韓雪兒氣喘籲籲地呻吟著:“老爺不要,不要啊。”雙眼迷離,兩條腿一蹬一蹬的,分明是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正鬧著呢,劉子光腹中傳出咕咕的聲音,他嘿嘿一笑,放開了韓雪兒,走到茶幾旁坐下開始用膳,韓雪兒一邊整理著散亂的頭發,一邊偷眼觀看劉子光剛寫好的東西,驚鴻一瞥之下隻看見上麵的抬頭:應對滿清高麗之方略。
“雪兒過來斟酒。”劉子光忽然說道,韓雪兒趕緊應道:“來了。”上前拿起酒壺幫劉子光倒酒,伺候他用膳。
用了晚膳以後劉子光就出府了,他還要去陪兒子,一整夜都不會回來。韓雪兒收拾了碗筷酒杯也離開了,並沒有碰書房裏的其他東西。
深夜,鎮武侯府一片寂靜,一個苗條而又敏捷的身影悄悄地靠近了書房,侯爵警衛森嚴,沒有人敢擅闖,所以連書房的房都隻是虛掩的,那個身影很熟悉的避開了巡邏的衛兵,摸進了書房,沒有點燈,更沒有發出任何響動,隻是過了片刻就出來了。
次日一早,劉子光打著哈欠回來了,看來被劉玀玀纏了一夜沒睡好覺,他回府之後就躺下睡覺了,直到兵部的人來催,被驚擾了好夢的劉子光並沒有去兵部,隻是讓人將書房裏桌子上放著的東西交給兵部來使,讓他用電報發給魏國公便是。這一切都落到了韓雪兒眼中。
鎮武侯家的下人待遇非常優厚,每月的月錢足有三十兩銀子,還有一天的假期,祖籍山東的韓雪兒很少動用自己的假期,每逢放假總是讓給別人,可是這次卻沒有象往常那樣謙讓,而是主動找到管家劉福,說自己想出去見見老鄉。劉福自然是滿口答應,慈祥的告訴韓雪兒,不妨在外麵多玩一會,買些胭脂水粉什麽的。
韓雪兒出了侯爵府,一路來到繁華的夫子廟,路上不時觀察有沒有人盯梢,最終確認沒有人跟蹤,才走進了一家已經在南京城開了十幾年的綢緞莊。
“小姐阿要買綢緞?”店小二很熱情的招呼。
“是啊,你這裏有沒有上好的蘇繡?”韓雪兒答道。
“蘇繡冒的了,隻有杭繡小姐阿要看一看?”
“我想要鴛鴦戲水的花紋織錦,可有?”
店小二的眼中很隱秘的閃過一絲光芒,笑道:“有啊,這種織錦可貴了,不知道小姐能買多少?”
韓雪兒緊跟著說:“看了貨樣才能決定。”
“請稍等,小的知會掌櫃的一聲。”店小二說完,一挑簾子進了鋪子後麵,半天才出來,打開櫃台的隔板向韓雪兒賠笑道:“久等了,掌櫃的請您進去相談。”
韓雪兒進了綢緞莊的後院,一人正背對著她坐在天井裏品茶,聽到有人過來也不轉身,用低沉的嗓音道:“這麽急找我有什麽事情?莫非是你已經得手了?”
韓雪兒自然知道那人說的得手是什麽意思,辯解道:“刺殺那人根本行不通,不管是用兵器還是用毒藥,對他完全沒用,此人武功高強警惕心又強,一應生活用品全由專門的渠道供應,連家裏的洗澡水都是由湯山運來的,所有的飲水、蔬菜、肉類、糧食都是專供,進府的時候驗一遍,進廚房還要驗一遍,做成飯菜還要驗一遍,他府裏有個姓達的南廠千戶專門管這個,那可是用毒的老手了,所以根本沒機會下藥,至於用兵器刺殺更是扯淡,別說我一個弱女子了,就是巴圖魯來了也不濟事,這個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那人聽了韓雪兒的話,明顯有些不滿,道:“你來就是強調困難的嗎?我告訴你,現如今南京城就剩下你這一支人馬還在潛伏,其他的弟兄都失風了,太皇太後有嚴令,務必取劉子光的性命,你百般推諉遲遲不動手,難道你忘了你父親是怎麽死的了麽?忘記了臨行前太皇太後對你給予的厚望了麽?忘記了劉子光是怎麽羞辱我們的皇上,屠殺我們的將士的麽?”
韓雪兒被他說的有些動容,兩隻大眼睛裏飽含了淚水,道:“冰冰沒有忘,冰冰苟活於人世,每天侍奉殺父仇人就是為了報仇!但是冰冰也知道,還有比報仇更重要的事情,在這件事情麵前,任何仇恨都要暫且放一放。這也是我一直忍辱負重,蟄伏在鎮武侯府的原因。”
聽了這話,那人不由得虎軀一震,驀然轉身,赫然是一個英俊青年,“難道你掌握了明軍調動的情報?”青年問道。
“不光是調動,還有兵力部署,主攻方向,具體發動的日期,我想,這個情報遠比某個人的性命來的重要吧。”韓雪兒道。
“此言甚是,若得此情報則我大清必勝矣。”青年的情緒有些激動,顯然沒料到韓雪兒能帶來如此重要的情報。
韓雪兒壓低聲音,向他口述了昨天夜裏看到的東西,她沒有進行任何記錄,因為任何形式的記錄都不如放在腦子裏來的安全,滿清軍機處的探子們都經過如此強記的訓練,什麽事情隻要看一遍或者聽一遍就不會忘。
韓雪兒隻說了一遍,青年就牢牢記在腦子裏了,他有些不放心地問道:“聽起來應該是真的,可是如何確保明軍就會依照此計劃行事呢?”
韓雪兒道:“毋庸多心,這個計劃已經用‘電報’發給軍前了,想必已經開始實施,我軍根據情報做相應部署便是,此計劃環環相扣,周密無比,不知道用了那人多少心血,我可以斷定這個計劃是真的。”
“不錯,我這就安排信使緊急北上報告這個重要情報,倘若應對得當的話,山東明軍休矣,不過冰冰你暫時還不能離開,還要繼續潛伏下去,執行刺殺計劃,你遲遲不動,不管出於什麽理由都是不對的,上麵對你很不滿。”
“難道我不想殺麽?剛才都已經說過了,貿然動手隻能使大清喪失隱藏最深的密諜!你們何曾能知道我的感受,麵對殺父仇人隻能曲意奉承,強顏歡笑,還要在他身下輾轉承歡!而我的未婚夫卻在南廠的大牢裏受著酷刑!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想,咱們大清國的勇士們哪裏去了?要靠我一個弱女子用身體,用眼淚去盡忠!這種感受你們能理解麽?能體會麽?”
韓雪兒突然情緒激動起來,讓青年有些錯愕,他沉寂了一會道:“冰冰,你不是一個人在作戰,我們的心和你在一起,你且回去吧,再堅持一段時間,我會稟告上麵,妥善安排你的事情。你冷靜一下,做密諜就是要這樣,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就常人不能為之大事。你趕緊回去吧,免得讓人生疑。”
片刻之後,韓雪兒夾著三尺織錦出了綢緞莊,又在附近鋪子裏轉了轉,買了些零碎東西便回侯爵府了。
綢緞莊門口有個修鞋的攤子,一直在認認真真地修補著一隻下雨天穿的釘鞋,目光根本沒往綢緞莊裏麵瞧,等韓雪兒離去後不久,修鞋的客人來了,問道:“老陳我的釘鞋補好了嗎?”
“剛好,一個銅板多謝了。”被稱作老陳的皮匠將修補好的釘鞋遞給客人,收了一枚銅錢,又開始低頭修補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