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窺天之死
“淡泊,你二師弟很快會回來一趟,不管他有什麽要求,你都答應他。
淡泊心中一陣疑惑,玄機當初走的時候,已經下定了天下未定誓不還家的宏偉目標,如果天意真的死了,那天下必定會大亂,玄機他回來幹什麽?難道是對天機穀有所圖謀?想到這裏,淡泊突然一驚,他已經猜到了窺天居士的意思。
“水渡,玄機雖然是你師兄,不過這神機一脈,還是你來繼承。你師兄沒幾年便會回來,不過逆天之舉,必遭天譴,他並不是那種命硬逆天的人,能夠安度此生已經是幸事。”
“師弟,刺皇,你們兩個立刻前往定州。若是事不可為,務必將秦天意的遺體搶救出來。小心啊,沿途敵軍重重,危險異常。”
英武居士應了聲是,不過又張口說道:“師兄,我們就師徒二人,恐怕沒多大把握。”
“天機穀外有人在等你,有她相助,你應該能夠成功。”
英武居士疑惑的看了看窺天居士,隻是老人並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不好再問什麽。
“師弟,給為兄帶兩句話給昊天,其一:逆天之舉,必遭天譴。這句話也是帶給河套所有人的,除非是命硬逆天或者大善若惡之人,否則絕對難以幸免。其二,不要忘記了當初在天機穀時所說的話,神州非一人之神州,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頓了一頓,窺天居士緩緩閉上了眼睛:“你們,都去了。”
幾人對望了一眼,隻好無奈的退出房門。門內隱約傳來窺天老人時緩時續的呼吸聲,漸漸地,呼吸聲逐漸低不可聞。英武居士突然間雙目緊閉,兩行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下,而淡泊師兄弟三人也是緊咬牙關任憑著淚水滑落,他們都明白,窺天居士,終於去了。
“師尊一心想著改變神州命運,多解救一點黎民百姓,因此一直不敢告訴昊天有可能發生的事情。隻是,最終還是沒有逃過命運的羅盤。”淡泊心中想道:“既然身為天機一脈,那麽何不將可能發生的事情先告知對方,至少讓對方有一個心理準備?”
英武居士沒他想的那麽多,他隻是對著刺皇說道:“刺皇,我們也該走了。”
對於天機穀之前的十絕戮仙陣,英武居士已經相當熟悉。不過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疏忽大意。陰風山脈能夠躋身神州七大密地之一,並不僅僅是一個十絕戮仙陣。十絕戮仙陣乃是鬼穀先師根據這裏特殊的地理環境所增設,在這之前,陰風山脈便多詭異之處。隻要一走進這些地方,頓時便幻象叢生。英武居士現在功參造化,雖然並不畏懼,不過也不想增添麻煩。
況且,他很想知道外麵究竟是誰在等著自己。
剛一走出十絕戮仙陣的範圍,英武居士就覺得很不對勁,出於一個武者的直覺,他已經意識到了危險的降臨。
果然,英武居士剛一冒頭,周圍便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無數的強弓勁弩已經對準了他,隻聽得一聲得意的大笑:“嶽騰空,你這個縮頭烏龜總算肯出來了?”
英武居士心中一苦,怎麽是她?不過臉色迅速一變,急切的問道:“靈仙,是你嗎?裝神弄鬼幹什麽?”
靈仙從一塊大石之後緩緩走了出來,她很是詫異,以前英武居士一看見自己就是逃之夭夭,今天怎麽還這麽急切的站在這裏。
英武居士心中暗自慶幸了一下,連聲問道:“你帶了多少人來?”
“一千,全是我精心訓練的精兵。”靈仙下意識的答道,不過瞬間又回過了神來,自己為什麽對他這麽老實。
英武居士大喜,當下高興的說道:“既然如此,你快讓你的人跟我走。河套出大事了。”
“什麽?”靈仙聽完英武居士的敘述,臉色頓時一片蒼白。此時的她也顧不上和英武居士較勁了,連忙收攏人馬就朝著定州趕去。
戰馬之上,靈仙心中仿佛有千頭萬緒,她在天機穀外已經埋伏了好些日子,對於外麵的情況完全不了解。河套既然出了意外,那自己的血色高原現在情況又如何?天啊,自己才走幾天,怎麽就像是天翻地覆了一樣?
用天翻地覆來形容目前的情況確實很恰當。
就在賀不歸下令沉船封鎖大河航線不到一個時辰之後,加藤鷹率領的七萬水師加上秦川三萬水師幾乎是同時抵達陰風山脈和大河交接點的黃羊灘附近,而在東倭的戰艦之上,滿載著極樂聖教的朱兆囹無言兩個軍團十四萬人和東倭的十萬陸軍。
賀不歸趁著東倭水師滿載人員動作不便,以數十艘小船載著澆了桐油的蘆葦順流而下,一舉燒毀東倭至少三十艘戰艦,被火燒死和溺水而死的極樂聖教士兵超過三萬,可以說囹無言軍團還沒有正式拉上戰場,便已經折損了半數的戰鬥力。
大河水量本不如大江和西江,僅僅比淮水好上一些。賀不歸將數十艘戰艦往大河中間一沉,便完全堵死了東倭水師的通道。就算是在平常時期,加藤鷹要想清除掉這些戰艦,也要花費至少十天的時間,何況是現在,賀不歸也根本不會給他機會。
黃羊灘位於陰風山脈和大河幹流的交匯處,這裏水流湍急,旁邊的陰風山脈在河岸附近顯得更加的高大雄峻,賀不歸屯兵於此,也就堵死了東倭水師北上的道路。
加藤鷹無奈之下,隻好留下水師監視賀不歸的蛟龍軍團,東倭十萬陸軍在渡邊下的率領下登陸遙州。很顯然,加藤鷹的算盤是借助東倭已經通過的三萬水師先鋒,在黃羊灘的上遊運載渡邊下過江。
不過加藤鷹還是失望了,東倭三萬水師的先鋒雖然在川百信田的率領下進入了大河上遊,不過張蒼宗的四萬水師也緊隨其後,兩軍兵力相差無幾,雙方都是長期在水上混跡的人,雖然誰也奈何不了誰,不過川百信田也根本沒有精力去管渡邊下的事情。
至於極樂聖教的朱兆軍團和隻剩下一半的囹無言軍團,則是在急行軍之下通過陰風古堡進入河套,配合李必成和劉鵬的十萬大軍將青雲團團圍住。而在下午時分,從血色高原急行軍而來的颯珊十八萬大軍也通過了劍門棧道,進入定州地區。
麵對如此情況,即便是素來沉穩的楚相成和邊重行都臉色大變。如果定州僅僅隻有朝廷和宋李二家的四十萬軍隊,他們還能夠堅壁清野從容應對,可是極樂聖教和颯珊大軍的到來,卻徹底打破了他們的奢望。此時的定州城內僅僅隻有七萬士兵,而且還有一萬多是鳳舞軍團的女兵,麵對著超過四十萬大軍的圍攻,便是邊重行親自坐鎮恐怕也要為之頭疼。
邊重行都如此,李孝的壓力可想而知。不過現在最危險的地方,還不是定州,而是青雲。
青雲縣城是昊天的老家,是河套半數以上高層的老巢,因此,在河套三路擁有著很高的地位。不過,青雲說到底也隻是一座縣城,城內百姓不過十萬,城牆高度不到三丈。一發現情況不對,展書堂立刻就收縮防線全軍退入了青雲縣城之中。
如果當時他下令北撤,那麽就算李家出動了十多萬騎兵,可要想將麒麟軍團全部拿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不過展書堂並沒有選擇逃避,先不說青雲的地位有多重要,僅僅是出於軍人守土保民的職責,他就不能離開。
李家大軍和朝廷的朱雀軍團從青雲匆匆越過,展書堂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目標究竟是何方,不過很顯然不是延州就是定州。展書堂正準備派出騎兵延緩一下對方的速度,李必成率領的五萬秦川步兵和劉鵬的禁衛軍團五萬騎兵已經到達,在經過了短暫的交戰之後,麒麟軍團被迫退回城內。
第二天中午時分,極樂聖教朱兆部和囹無言部抵達青雲,在會合了秦川和朝廷大軍之後,二十餘萬聯軍開始對青雲發動了猛攻。
青雲縣城在塞外六族南下的時候已經毀於戰火,後來重建的時候,考慮到青雲的特殊地位,青雲縣城修建的頗為堅固。不過這個堅固也僅僅是相對於普通的縣城而言,頂多就是和普通的州府相仿。隻是要想以青雲擋住二十萬聯軍的攻擊,就算是展書堂,也不抱有希望。
如此情況之下,展書堂出奇的沒有半點恐懼,心中倒是一陣清明。站在青雲城樓之上,展書堂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同仁們。
當年,青雲千騎在主公的率領之下北上楓林渡口,結果北征軍潰敗,自己等人卻毫發無損的回到了青雲。隻是短短十數天的時間,青雲已經變成了人間地獄。於是,在主公的率領下,一千多將士又秘密抵達定州,先克定州而計奪延克二州,力戰吉州然後平定河套。西渡大河複西北,南下帝國定東南。從619年秋到現在,剛好五年的時間,當初的一千多弟兄現在隻剩下了自己等五十多人。
許多時候,幾個老兄弟坐在一起喝酒,一個個總是喝著喝著就淚流滿麵,不過自此之後,自己恐怕再不會寂寞了?
當初被主公留在定州,自己以為至少這兩年內沒仗可打,還惆悵了很久,不過也就半年工夫,這樣的一場大陣仗就讓自己遇上了。隻是,這是以青雲十萬百姓為代價,這很讓展書堂傷痛。
突然間,展書堂不知怎麽想起了當年自己等人對天意許下的承諾,要在天下間最獨特的宮殿之中給天意掛滿最珍貴的詩詞書畫,隻是現在看來,自己是失信了。
“將軍,對方的進攻已經開始,你還是退到後麵,以免被流失所傷。”莊客走了上來對著展書堂說道。
展書堂搖了搖頭:“本將軍是麒麟軍團的軍團長,將士們在前麵浴血奮戰,本將軍又怎麽能夠退到後麵?城內的百姓們都還好?”
“百姓們的情緒都很穩定,郝大人正在組織百姓維持秩序。”莊客答道。
展書堂的臉上湧起一抹傲氣,這就是河套半數高層的老家,麵對著二十萬大軍的圍攻,城內的百姓依然是井然有序,沒有發生任何的騷亂。如果是在別的地區,百姓們恐怕早已經惶惶不可終日了。
看著城樓下極樂聖教那張牙舞爪的旌旗,展書堂的心越來越沉,如果僅僅隻是朝廷和李家大軍,那他並不是很擔心。就算城破,他的麒麟軍團全軍覆沒,那麽至少城內的百姓不會有事,可是極樂聖教不同。
先不說極樂聖教在豫州路和江南大湖的所作所為,便是他們和河套之間的血海深仇,就絕對不會善終。若是城破,那唯一的結局就是全城盡屠。
展書堂長吸了口氣,一股落寞浮上臉頰。沒想到,自己征戰沙場這麽多年,最後卻成為了河套的罪人。不僅無法保家衛國,連將士們和戰友們的老家都無法保住。
“方肖,你怕了嗎?”看見方肖的臉上有些遲疑,展書堂不由得笑道。
哪知道方肖居然真的是點了點頭:“軍團長,是有一點。”
展書堂的眼睛眯了起來,方肖並非是青雲千騎出身,不過卻是青雲縣城人士。他們二人自幼相交關係莫逆,拿下延州之後,河套開始擴軍,展書堂也就將這個同伴征召入軍,成為了自己的部將。兩人曾經跟著昊天一起南下天都聖京,也曾經在壺口和東北三國浴血奮戰。後來展書堂榮升麒麟軍團軍團長,他便向昊天一力舉薦,最終成為了麒麟軍團中唯一一個騎兵統領。隻是他完全沒想到,自己這個最好的兄弟居然在這個時候說害怕了。
方肖冷笑著說道:“我不是怕死,當日青雲城破的時候,我僥幸逃過一劫,從此就在沒有將生死放在心上。況且,這裏還是我的家鄉。隻是,想到這麽多父老鄉親會走上和我們同樣一條道路,我還是有些害怕。”
展書堂終於鬆了口氣,重重的拍了一下方肖的肩膀,沉聲說道:“好兄弟,我沒看錯你。”
本書源自看書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