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天意的遺言(下)

天意欣慰的一笑,轉過頭來對著韓梅三人:“本宮命不長久,不過他們兄弟兩個乃是夫君僅有的血脈,如果他們也遭遇不幸,那主公家中的香火也就斷了。今天,本宮求你們三人,務必將他們兩個帶出去。”

辛皎和傅若水都是鼻子一酸,連忙說道:“大姐,我們不走,我們要留下來和你一起戰鬥到底!”

韓梅則是搖了搖頭:“主母,恕難從命。妾身雖然在武學上有些造詣,不過亂軍之中,根本無法發揮多大的作用。況且,有辛皎在身邊,想必能夠保護兩位世子安全。再說了,鳳舞軍團的戰士據城而守還能夠起到一定作用,不過出城野戰,根本無法和蒼狼軍團相比,妾身,還是留下來好了。”

天意臉上湧起一抹怒色,放開韓梅和傅若水,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辛皎:“你怎麽這麽糊塗了?你難道想讓主公絕後嗎?他們兄弟兩個在,主公和河套才會有希望,才會有未來!沒有了他們,主公這一生就廢了,河套也必定會陷入混亂!”

辛皎悚然一驚,她突然明白了天意話裏麵的意思。昊天失去生育能力的事情,僅僅隻有他們幾個知道。也就是說,昊晉兩兄弟已經是昊天僅有的血脈。如果兩兄弟無法衝出去,那麽昊家血脈必然會因此而斷送。到時候,昊天的地位究竟該誰來繼承?沒有了直係血脈繼承人後,河套軍政民三方日後又該向誰效忠?到時候,河套必定會麵臨著史無前例的內亂。

最重要的是,沒有了天意,昊晉和昊安便成為了昊天僅有的親人,也是最後的寄托。不僅僅是昊天,便是駱祥血殺等人也是一樣。到時候,一群既沒有未來又充滿了仇恨最重要的是卻掌握著當今天下最強大力量的嗜殺成性的瘋子,他們究竟會給這個天下帶來怎樣的影響,誰也不敢去想。

辛皎點了點頭:“大姐放心,妾身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將兩位少爺帶出去。”傅若水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麽,她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自然知道緩急輕重。天意明顯是不行了,那麽現在整個河套最重要的便是眼前的這兩兄弟。

天意滿意的笑了一下:“皎,給我傳幾句話給夫君。”

辛皎連忙說道:“大姐請說。”

天意卻是扭頭看著傅若水,傅若水見狀,連忙會意的找來紙筆,恭恭敬敬的準備做記錄。

“我死之後,天下在沒有人能夠壓製住夫君,也沒有人能夠製止住義父他們慫恿夫君稱帝的**。因此,夫君稱帝勢在必然。第一:不得無故誅殺功臣。河套軍政兩方的將領們都是跟著夫君和妾身一路上舍生忘死走過來的,妾身不希望看到手足相殘的事情在我河套發生。”

“第二,百姓們終究是無辜的。我們生於鄉野縣城長於平民之中,百姓們多是淳樸善良,雖然有些是十惡不赦,但這不代表天下百姓都是如此。希望主公看在同為神州血脈的份上,屠刀舉起之前好好思量一下。”

“第三,血色高原、淮水張家、天舞星河對我河套有恩,不能恩將仇報。這些年來,他們一直在堅定不移的我們,當初我們答應的事情,千萬不要忘記。”

“第四,秦川李世子、瑤池玉宮、名劍山莊、煙雨凝花宮和神州武盟等武林門派,他們對我們河套有大恩。如果壺口會戰的時候沒有他們千裏來援,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河套。因此,對於武林中人,隻要他們不是十惡不赦,不用太過幹涉。”

“第五,不管我們河套以後走上哪條路,但別忘了,正是因為百姓們的,我們才能有今天的輝煌。因此,必須善待百姓,妾身不求海宇清平,但是普通百姓之家,一旬必定要吃一次肉,每個人的份額不能低於半斤。”

“第六,國法麵前,不得徇私。不管是何等身份,就算是天子犯法也與庶民同罪。嗯,****罪同****,這一點不可忘記。”

“最後,我們河套的存在,是為了保護百姓們生命財產和尊嚴不受外族侵犯。士兵們的刀**不得對著無辜的平民百姓。這一點,必須堅定不移的貫徹下去,絕對不能走上清風帝國的老路。”

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天意也有些喘不過氣來。接過傅若水遞過來的記錄,天意粗略的瀏覽了一下,在下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看著躬身站在一邊的傅若水,天意道:“若水,你們高麗的事情,妾身早已經和夫君說過了,他知道怎麽處理。當然,你們也不要再走錯了。”

傅若水心中一陣感動,沒想到這個時候天意還惦記著自己的事情。正要開口,天意卻笑著說道:“若水,你雖然是高麗公主,不過我們完全把你當做了我們河套的人。皎,夫君稱帝之後,不要忘了給若水一個公主的封號。她可是本宮唯一的妹妹。”

辛皎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接過天意親自簽字的本放入懷中。她的懷中還有另一樣東西,也是當年天意交給她的,便是昊天的娘親秦殤留給昊天唯一的遺物,守望血玉。

天意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道:“皎,那塊血玉就放在你那裏。我走之後,你握著這塊血玉,應該能夠製止住暴怒之中的夫君。皎,你任重道遠啊。”

辛皎堅定的點了點頭,隻是眼中已經寓滿了淚水。

“李孝!”

“主母,屬下在!”

“李孝,定州失守在即,現在本宮交給你一個任務。”

李孝心中突然一顫,連忙雙膝跪下說道:“主母,李孝身為赤蛇軍團的軍團長,長期駐守定州,現在城破在即,希望主母不要趕屬下離開,讓屬下和下麵的百姓將士們一起為國效忠。”

“李孝,你知道嗎,有些時候,活著比死了還要艱難。”天意搖了搖頭:“辛皎和若水武功不錯,不過不通兵法。鳳舞軍團的將士在突圍的時候,戰鬥力恐怕比不上你的赤蛇軍團。因此,保護兩位世子離開的重任,就隻能落在你的身上。你是奉敬他一手帶出來的,在指揮騎兵上有著過人的才華。本宮不管你怎樣作想,你必須將辛皎她們安全送走。”

李孝愣了一下,終於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屬下遵命!待到天下平定大仇能報,屬下必定自刎以謝定州百萬父老鄉親!”

“姬清!”

“屬下在!”一個十六七歲的精裝少年出列答道。

看著眼前這個少年,天意苦笑了一下,駱祥精心為她準備的貼身護衛,沒想到最終卻是用在這裏:“你們跟著李將軍一起,務必保護著兩位世子衝出重圍!”

“主母放心。軒轅近衛軍隻要還有人有一口氣在,兩位世子就絕對不會有事!”姬清雙膝跪倒說道。

天意想了一下,又對著李孝說道:“李孝,我們這次之所以被圍困定州,必然是我們內部出了奸細。你責任重大,萬不可掉以輕心。記住,你此去之後,除了兩位叔父、軍師和邊帥他們五人,任何人的命令都不可接受。兩位世子,隻能交到他們的手上。任何人敢以任何理由索要兩位世子者,格殺勿論。”

說到這裏,天意對著若水說道:“若水,將本宮的令牌和佩劍交給李孝。”

李孝雙手接過天意的佩劍和令牌,他自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有了令牌,他可以隨意調動河套的任何一支軍隊。而天意的佩劍,則是能夠斬殺河套任何一個軍政人員。不過這麽多年來,天意的佩劍也僅僅是在吉州之戰的時候出過鞘。

安排完所有事情,天意這才對著一直沉默不語的林太嶽說道:“林大人,你真不走嗎?”

林太嶽無所謂的說道:“人生自古誰無死?老夫已經過了花甲之年,能夠看見河套從風雨飄搖到現在的雄霸天下,百姓們從食不果腹到現在的豐衣足食,已經是人生一大幸事。再說,老夫的那些老朋友都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再活著也沒多大意思。”

頓了一頓,林太嶽突然笑嗬嗬的說道:“再說了,清風四大名儒之中,貫老先生在壺口以身殉國,陸老先生**於石鼓書院,司馬老先生戰死許州。老夫若是在國難之際不戰而逃,豈不是丟了我們幾個老頭子的臉。”

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平時嚴肅正經的老人在如此關頭居然還這樣的風趣。因此即便現在氣氛很是緊張,眾人還是忍不住一笑。

儒家化傳承千年,確實有其獨到之處。雖然這麽多年來,出了不少的酸儒、腐儒,不過,真正的儒學大家也是不少。像名動天下數十年的清風四大名儒,無一不是民族的脊梁。隻是,恐怕今日之後,四大名儒之中碩果僅存的一位也將以身殉國了。

“既然如此,”天意想了一下說道:“林大人,你和何大人一起立刻召集城內所有的老弱婦孺,等李孝的騎兵在北城處衝出缺口,就讓他們立刻突圍。如果僅僅是我們神州內戰,城破之後屠城的事情少之又少,不過看看颯珊的手段,定州城破之後,對方必然會大肆屠殺。百姓們,能走一點就走一點。北門處畢竟是秦川李家的私兵和朝廷的朱雀軍團,他們以前和我們河套也有過一段時間的合作,看在同為天朝子民的份上,想來不會太過為難。李孝,你抽兩個軍的士兵出來,加上鳳舞軍團,應該能夠為百姓們增加幾分逃生的希望。”

何福皺眉道:“主母,那城內怎麽辦?而且,城內百姓數量近百萬,對方占據了絕對的騎兵優勢,要想逃出生天,可不是那麽容易。”

“不管對方的意圖是什麽,不過本宮絕對是他們最重要的戰略目標之一。隻要本宮還在定州城內,他們必然不會花費大量精力去攔截逃竄的百姓。至於兵力問題,可以讓城內的百姓自由選擇。但不管怎麽,我們必須牢牢的釘在這裏,盡可能的為李孝和百姓們爭取時間。”

何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屬下前去安排一下。”

定州城內,練武場。

一萬騎兵排著整整齊齊的隊伍,一臉嚴肅的看著站在高台之上的軍團長李孝。

李孝的身邊擺著十多個巨大的箱子,辛皎和傅若水分別站在他的左右,昊晉兩兄弟被他們牢牢的係在胸前。由於大戰在即,兩女首次穿上了盔甲。好在她們身子比較瘦弱,軍中統一製式的盔甲略顯寬大,因此昊晉兩兄弟雖然被係在胸前,也不覺得氣悶。

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一萬騎兵,李孝沉聲喝道:“我赤蛇軍團的將士們,因為朝廷和宋李二家勾結異族,夥同颯珊極樂聖教等亂我神州,我們定州已經被亂軍團團圍困。身為軍人,戰死沙場是我們最好的歸宿。不過,主母和兩位世子也在我們定州!”

頓了一下,李孝大聲說道:“主母心性仁慈,如此時刻,不忍放棄百姓獨自逃離。但是,兩位世子乃是主公僅有的血脈,我李孝身受主公大恩,就算是豁出這條性命不顧,也要將兩位世子平安的送到主公麵前。現在,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李孝揮了揮手,姬清會意,連忙和幾個軒轅近衛軍的士兵將木箱全部打開。頓時,金光閃爍,箱子裏居然裝滿了金****。

李孝沉聲說道:“本將軍也知道,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家中都還有妻兒老小。願意和本將軍一同出征的,請上前一步,這裏的珠寶就是你們的了。”

空曠的廣場,上萬的將士,不過沒有人說話,所有的人目不斜視,幾乎是同時上前了一步。

李孝心中一陣欣慰,點頭道:“那好,這些黃金就是你們的了。姬清,你來分一下。”

“軍團長請等一下。”就在這時,一個衛指揮使裝扮的中年男子大聲吼道。

李孝微一疑惑:“江寧,還有什麽疑問嗎?”江寧也是他的老部下,定州本土人士,李孝對他素來看重。

江寧大聲說道:“軍團長,你也太小瞧我們了。我們身為河套將士,保護主母和世子的安全乃是我們的職責。況且,當年要不是有主公和主母起兵定州,我們恐怕早已經慘死在異族的屠刀之下。我們現在是為了主公和主母而戰,軍團長,請你不要用金錢來侮辱我們。”

江寧的聲音在訓練場上久久回響,沒有人說話,不過所有將士的眼神都是一樣的堅定,表情都是同樣的剛毅,他們僅僅是舉起了自己的兵器,用以說明自己的意願。

李孝將目光轉向了姬清。

姬清麵無表情的說道:“軍團長,如果不是主公和主母,我們早已經死在了晉州城內。”

李孝鼻子一酸,遙遙看了一眼城樓上正勉力站直向自己揮手的傅楊一眼,李孝突然間淚流滿麵。

一腳將其中一個大木箱踢落台下,閃爍的金光並沒有晃花李孝的眼睛,隻聽得他一聲虎吼:“將士們,為了主公,為了主母,出發!”

看書罓小說首發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