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薑綿綿。”
薑綿綿怔愣半晌,吐出這句話,繼續轉身收拾貨架了。
霍君譽有些意外。
“你也姓薑?”
“怎麽了?”薑綿綿看向他。
霍君譽輕輕搖頭,冷峻的側顏,隱約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真巧,她竟然也姓薑。
不過老媽隻是前半生姓薑罷了。
有了這層特別的原因,霍君譽不由自主多看了她幾眼。
跟那晚的狼狽不同,此時的她,多了幾分清透純淨的感覺。質量一般的白襯衫牛仔褲,穿在她身上也顯得不普通。
況且她還長得這樣好看。
霍君譽的嘴角微微上揚,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
……
薑綿綿同霍君譽說好,讓他今晚回去收拾一下東西,第二天就搬過來。
可到了晚上她就有些後悔。
尤其看到薑有才、蘇艾前還有薑小葳那齊刷刷詫異驚訝的目光,她心裏就更別扭。
是啊,她幹嘛要把一個趁火打劫、奪走她清白的男人弄家裏來?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這件事她打落了牙齒和血吞,死死咬住沒有告訴家裏人。
但不代表她沒有心結。
隻是這個非常時期,或許隻有那個男人才能讓他們一家平安吧…
…
薑綿綿低頭坐在椅子上,兩手不安的搓來搓去,時而抬一下眼,又迅速收回目光。
“綿綿,你到底怎麽想的!”蘇艾前很心痛,“你……你把那樣一個人招家裏來?”
“那個人我見過幾次,整天陰沉著臉,話都不說一句!看人一眼,那眼神就像帶刀子!”薑有才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乖女兒,爸爸不是說了,帶你們去另外的城市生活嗎?你怎麽……”
“爸,媽。”薑綿綿低聲道,“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但這件事,是我惹出來的,就得我自己收場。”
“如果我不低頭,不管跑到哪裏顧家都不會放過我們的!我不想你們兩個勞碌半輩子一無所有,還要顛簸流離……”
薑綿綿話還沒說完,蘇艾前就已經哭的像個淚人了。
薑有才咳嗽一聲,看看老婆。他心裏也難過,但不像女人那樣感性。
甚至,他有些慶幸薑綿綿肯這樣做……雖然養了二十年,但畢竟不是自己的親骨肉,要他為了薑綿綿放棄打拚半輩子的家產,他還是心有不甘的。
但對薑綿綿作出的決定,他又深感愧疚。
是他沒用,沒法保護女兒,現在還要她用這種方
式保他們一家的平安。
“爸,媽,你們幹什麽啊!”薑綿綿勉強笑道,“我又不是跟霍譽結婚,隻是讓他住到咱們家裏,堵住顧紫晗的嘴而已!”
“那也是天天在一起!”蘇艾前哽咽道,“要是個好人也就算了……可聽說他過去一點都不光彩!綿綿,你可不能吃虧啊!”
“放心吧媽!”
“他來了咱們家,沒有別的房間住,就睡客廳地上!”
“這個……”
“還有,”蘇艾前一字一咬的說,“別想我給他一點好臉色!”
薑綿綿心頭一緊,抱住老媽輕輕拍她後背。
“媽,其實……那人也有那人的好處。”她一邊流淚一邊笑,隻撿好聽的說,“你看他長得五大三粗,放在家裏多有安全感!你要是實在看不慣他,就當……就當我請來一個門神好不好?”
“他在門口一鎮,顧紫晗就不敢來搗亂了!”
蘇艾前破涕為笑,點了點薑綿綿的頭,無奈的歎口氣。
這天晚上一家人都睡了,唯有蘇艾前睡意全無。
她坐在薑綿綿身邊,輕輕撫摸她的發。
二十年的光景如白駒過隙,可在她腦海中,竟還像昨天剛發生一樣。
那時她和薑有才
結婚多年卻一直沒有孩子,坐船去央城求醫問藥,回來的船上就看到鄰座一個男人抱著的這個小女孩。
小女孩一歲左右的樣子,生的玲瓏剔透,惹人愛憐。
蘇艾前喜歡小孩子,尤其這麽漂亮可愛的小女孩,一見了就移不開眼,一路上恨不能把包裏所有好吃的都拿出來給她。鄰座男人警惕性很高,帶著孩子去了甲板,蘇艾前鍥而不舍的追過去,一個勁兒跟男人套近乎,就是為了多跟孩子親近會兒。
央城和江州之間的濱海區域還有兩個碼頭,大船停了下來。等客人上船的工夫,蘇艾前終於從不勝其煩的男人手中,接過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男人說去抽根煙,讓她幫忙照看下孩子。
薑有才和蘇艾前喜出望外,不知道怎麽疼她,包裏的零食又都吃完了,這時小女孩哭了起來,他們看船還沒開走,就趕忙帶她下船買好吃的。
也就是這一前一後的時間,船開走了。後來聽說那艘船碰上海難,船上乘客幾乎都葬身海底,隻有幾人生還……
想起這些,蘇艾前眼眶微微濕潤。
她一直覺得他們兩口子能躲過那場海難,都是薑綿綿帶來的福分
。
是老天把這個孩子送到他們身邊的。
可當年他們出於私心,也出於幾分僥幸心理,以為孩子的家人已經在海難中喪生,便沒有把這孩子的身世告訴任何人。
他們逢人就說這是他們的女兒,還給她起了名字,叫綿綿,是綿綿不斷的福分,是延綿萬千的情誼。
不久後他們還有了自己的兒子薑小葳,再後來,薑有才擺攤掙了不少錢,還盤下一間小超市,日子過的有富餘。
這下他們更相信,這都是薑綿綿給他們帶來的好運了。
而他們對薑綿綿也視如己出,甚至比對薑小葳還要好。
隻是日子久了,總有些愛嚼舌根的鄰居私底下議論,說薑綿綿長得這麽好,根本不像他們家的人,說他們兩口子都是山雞,山雞怎麽能養出一隻鳳凰來?
蘇艾前搖頭歎息。
她從不跟那些鄰居爭辯,這件事成了她的心結。
最近這兩年她甚至開始擔心,萬一薑綿綿還有別的家人,萬一她的家人找到她了……
那她又該怎麽辦?
蘇艾前心頭一顫,輕輕躺在女兒身邊,像小時候無數個照顧她的不眠之夜那樣,就這麽靜靜看著她,含著眼淚溫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