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整個謝府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盧綰綰身為少夫人,平時代上官睿打理府中大小事務。在這期間,不少事情都做的井井有條,而且對待府中下人也是關照有加,因此很受一眾下人們的愛戴。

現在她突然慘遭毒手,死狀淒慘恐怖,而且凶手還沒找到,一時間府裏上上下下都悲痛欲絕。

所有人唯一能等的就是,宋時鳶醒過來了。

她在盧綰綰被害的那個晚上,曾經與她共處一世,肯定見過凶手的模樣。

否則,也不會就這麽突然嚇瘋。

就在鍾大夫為其施針的時候,宋時鳶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她夢到了自己十一歲的時候。

本來是個金貴身份,也稱得上是天之驕女,突然遭遇滿門被滅的橫禍,陰差陽錯逃過這場劫難的小時鳶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要往哪裏去。

當時為了不惹人注意,她把身上的綾羅綢緞和首飾換了錢,故意換上一身粗麻布衣,打算先去投奔遠房親戚的清河崔氏。

可沒想到,管事的崔家老太君竟然把她轟了出來,指著門口的牌匾說道:

“我清河崔氏世代都是清白世家,從來不認識什麽亂黨,更不與你什麽蘇州宋氏結識。你不要再來搗亂,否則就是棍棒伺候。”

小時鳶被推搡到地上時磕破了額角,她隻嚴肅著小臉,認真問她:“老太君,你當真要如此絕情嗎……要不是爹爹當初冒死幫助你清河崔氏渡過劫難,你們也不會有如此的輝煌。”

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如今竟然如此落魄街頭,老太君就算是再狠,心也是肉做的。她最後派管家給了小時鳶二十兩銀子,讓她永遠都不要再來這裏。

然而小時鳶到底年齡還是小,沒有什麽生活經驗。才沒過多久,她竟被街頭一個模樣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小夥子,騙進了洛陽城內最大的青樓攬月閣。

來不及逃跑,小時鳶已經被困在了攬月閣裏。

那些個打扮妖豔、長相清純的女人們圍著她,誇讚道:“小是小了點,但是模樣不錯。等好好**一番啊,一定能成為頭牌~”

“這次是找了個好貨,陳媽媽一定喜歡極了。”

“……”

她們把小時鳶關進了柴房。

隻要餓上十天半個月,就不怕她不乖乖答應留下來。

攬月閣每日都是絲竹之音繞梁,恩客和姑娘們的歡笑聲不絕於耳。

小時鳶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周圍的姑娘們都戲耍她。她是怎麽也打不過,想逃也逃不出去。

最後女孩急得直接不管不顧,趁攬月閣的人送飯過來的時候,直接一瓶子就敲暈了那人。很快,小時鳶的逃跑就驚動了攬月閣的一眾男丁,他們四處搜尋這個小丫頭的身影。

小時鳶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辦了,隨便就推開了一間房間的門。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攬月閣的頭牌,那個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女人,玉蓮姑娘。

她正倚坐在繡花軟塌上,身著一襲藍緞羅裙,肩頭月白色的披帛輕輕滑落肩頭,露出凝脂般的肩頸。

妝容很精致,唇點朱砂,眉畫遠山,隻是一雙明眸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小時鳶被騙來這可怕的地方,本來就委屈極了,又因為害怕被抓回去毒打一番,委屈得直打嗝。

“玉蓮姑娘,請問你房中有沒有跑進去一個小女娃呢?那是陳媽媽剛買進來的丫頭,還沒馴聽話呢,沒想到就跑了。”門外的男丁輕輕敲響了房間地門,討好地問話。

榻上的美人兒輕輕挽起水袖,露出皓腕如霜。她輕啟紅唇,聲如黃鸝出穀,“還知道逃跑,是個好苗子……我問你,你願不願意跟著我啊?”

宋時鳶一雙靈動的大眼睛裏包著淚水,倔強地不肯落。她知道自己再怎麽折騰也逃不出去,當即跪在玉蓮麵前磕了一個頭,聲音斬釘截鐵:

“你隻要護我一時周全,他日什麽事我都願意為你做。”

“甚好,一言為定。”

……

宋時鳶不再沉迷於夢中往事,醒了過來。

身下的床鋪柔軟溫暖,房間裏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藥香。

已經連續守在床前三天三夜的雪燕此刻已經是身心俱乏,看到**的人竟然睜開眼睛後瞬間激動壞了,急忙行禮,“娘子,您終於醒過來了。”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宋時鳶,為她喝了幾口水,又問她想不想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睡了太久,幹疼的喉嚨忽然被水這麽一潤,瞬間有些痛,宋時鳶沒由來地被嗆得咳嗽幾聲。

雪燕嚇壞了,連忙跪在地上求饒,“娘子饒命,雪燕不是有心的。您先坐在**休息一下,我現在就讓人喊鍾大夫過來。”

宋時鳶醒過來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丞相府。

上官睿這幾天忙著處理盧綰綰的身後事和應對盧家的族人,心裏頭本來就有氣,無端地討厭這個小妾。如今一聽見她醒了過來,就想要過去好好訓斥她一番,出出這口惡氣。

隻是人才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被謝昀庭喊住了,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後,沉聲道:“母親,時鳶才剛剛醒過來,身上還有病氣,恐怕過到母親。母親要是想見時鳶,等她日後病好了也不遲。”

上官睿詫異地看著自家兒子,什麽?他這是在維護那個癡呆女人,而公然不給她這個當母親的麵子麽?

瞬間,她臉上浮現出隱隱地怒氣,但最後還是忍了下去,溫婉一笑:“既然如此,那庭兒把這千年人參帶去給她吧。補一補身子,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說話的時候,身後的丫鬟也走上來把人身交到謝昀庭手中。

謝昀庭眸中看不出情緒,隻是鄭重道謝:“多謝母親關懷,庭兒代時鳶謝過母親。”

話音未落,屋內就傳來幾聲驚呼聲——

“娘子,您這是要幹什麽?您冷靜一下,少爺馬上就過來了。”

“娘子別衝動啊,等少爺過來好不好——”

“……”

站在院子門口的眾人旋即轉頭看過去。

隻見房門被人打開,宋時鳶手上那些一把鋒利的匕首,瘋瘋癲癲從裏麵跑出來。她身上衣裙淩亂,一頭青絲也是亂糟糟的,顯然才腦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癡傻。

她表情凶狠至極,嘴裏不斷念念叨叨,“殺了他!殺了他!我要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