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初升，大霧尚未消散，沉寂數日的夜相軍隊也出動了。龍王朝步兵七萬，兩翼騎兵各是一萬五，總共十萬紅色服大軍，便如秋色中的楓林，火紅火紅。一陣嘹亮勁急的號角，夜相營壘的大軍隨之出動，漫漫黑色如同遍野鬆林，看陣勢仿佛與龍王朝大軍大體相同，實則差了三萬有餘，其中的三千精兵實力不容小覷。這是兩支實力堪堪抗衡卻是風格迥異的大軍：且不說龍雲軍持闊身長劍，夜相軍則彎月戰刀，兩翼騎兵更是不同。驟然之間，夜相軍鼓聲號角大作，纛旗在風中獵獵招展。隨著主將立身馬上，朝著天地大吼一聲“殺！”，夜相軍兩翼騎兵率先出動，龍雲兵士則跨著整齊步伐，山嶽城牆班向前推進，每跨三步大喊“殺”，竟是從容不迫地隆隆進逼。與此同時，淒厲的牛角號聲震山穀，兩翼騎兵呼嘯迎擊，重甲步兵亦是無可阻擋地傲慢闊步，恍如黑色海潮平地席卷而來。終於兩大軍排山倒海般相撞了，若隆隆沉雷響徹山穀，又如萬頃怒濤撲擊群山。長劍與彎刀鏗鏘飛舞，長矛與投槍呼嘯飛掠，密集箭雨如蝗蟲過境鋪天蓋地，沉悶的喊殺與短促的嘶吼直使山河顫抖！這是兩支最為強大的鐵軍，無論是龍十三率軍或是那夜相的三萬禁衛軍，都曾擁有常勝不敗的輝煌戰績，都是有著慷慨赴死的猛士膽識。鐵漢碰擊，死不旋踵，猙獰的麵孔，帶血的刀劍，低沉的嚎叫，彌漫的煙塵，整個山原都被這種原始搏殺的慘烈氣息所籠罩所湮滅

雪，依舊紛紛揚揚地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似乎在空中婀娜多姿地舞蹈起來，放慢了動作遲遲不肯落到這地麵，將士們廝殺的動作似乎變得緩慢極了，血濺出或落下都像被慢處理一樣，血紅色的雪花帶著悠然落在地上永遠失去呼吸的士兵身上，或落在麵目猙獰緩緩倒地的人身上。

鋼索橋上有向著睚眥橫衝過來的夜相兵，也有向著霸下**的龍雲兵，黑紅相接後便是一觸即發的廝殺，橋上橫掛著無數血肉模糊的屍體，死狀可怖，一動不動地被跑過的步兵或者騎兵踩踏著。

岸邊一堆軍帳裏也有兩方在廝殺，提督手起刀落幾次，黑衣士兵血灑當場，還有一個被當場刺穿喉嚨，瞪大眼睛倒地身亡。平時看起來文弱且待人和善的他此時就像一個嗜血如命的亡命之徒，眼裏布滿殺氣，腦中隻有一個信念：“殺”。

龍十三金色的鎧甲已經被血染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他紅著眼直視前方，耳邊盡是嘶喊聲慘叫聲，還有刀劍長矛相撞的尖銳聲響。他刺穿後單手挑起一個夜相士兵，狠狠地把他摔到地上。玲瓏在號角吹響不久後就被帶到城門上，此刻兩軍城門緊閉，遙遙相望，玲瓏佇立在睚眥，一身錦帽貂裘，白衣勝雪，飄飄然如仙子一般，目光深沉地望著城下的廝殺，看著刀光劍影中士兵的嘶吼，和自己夫君早已失去光澤的金色護甲，隨著他的手起刀落，玲瓏的心跟著他的動作揪成一團。

隊伍中赫然出現許多金發碧眼的男人，他們穿著與夜相俊截然不同的兵服，

紫色邪魅的一片整齊地立在馬上，儼然成了這一片雪中對獨特的景致，此刻卻成了來不及欣賞就會被一刀斃命的地方，他們訓練有素，齊頭並進，所到之處盡是一片血色，龍十三見狀不妙，提刀衝了上去，手刃兩個，隻剩馬嘶喊著向前繼續奔跑，似乎自己的主人還坐在馬上殺敵。龍十三見狀，一手掃掉士兵身下黑色戰馬的馬蹄，之間幾個異國士兵在地上翻滾了一圈，還來不及站穩就送了命。士兵們紛紛效仿，不久那夏洛克帶來的騎兵竟也葬送了一大半。

霸下的城門上矗立著一個黑色衣冠的人，他一動不動地看著睚眥城上的玲瓏，仿佛對城下的慘況並不知曉，自己自知理虧，原本承諾好的三萬變成五千騎兵，但是他知道自己國家的騎兵作戰能力遠遠大於龍雲王朝的騎兵，丞相雖沒說什麽，但是也沒有給自己軍爵，他本無心戰場廝殺，對那血光毫無好感，這樣反倒樂得清閑。

他此刻看著玲瓏遙遠的身姿，似乎隻這樣看著就滿足了，但是他知道，那個女子心有所屬，她所心念的人正在廝殺，正在浴血奮戰，她的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他，而自己隻是一廂情願的蠢貨而已。

他重重地一拳打在城牆上，城牆的一塊石磚竟然應聲裂開，上麵灑著丁點血跡，夏洛克對此似乎渾然不知。

雪密集地下，戰事不斷進行中。麒麟江上漂浮著死相可怖的屍體，被冰冷的江水凍得毫無血色，身下是血紅色的河流緩慢流淌著，無聲無息，帶走亡魂。

麒麟江此刻已經成了鬼魂曆經十殿閻羅的旅途後準備投胎的忘川河，還有麒麟橋似乎也成了奈何橋，無數冤魂在此間遊**，風中傳來嗚嗚的聲響。血紅色的江流緩慢得像似乎很久沒有流動了，雪一落進去就被染成鮮豔的紅。

提督把軍帳方向的叛軍殺光，趕著一部分的人逃上麒麟橋，他們四處躲著求饒，他仿佛充耳不聞，一味隻知殺人。不知過了多久，號角重新響起，嗚嗚作響猶如生靈的哭訴，龍十三揚刀又解決一個，紅著眼睛刀尖朝天，大喊道：“收兵回營！”無數士兵的人流像紅色的潮水一樣爭先恐後地往橋上擠，那些還在橋上的黑衣士兵始料未及，全都成了刀下亡魂。

龍十三斷後，單手解決了好幾個圍攻上來的黑衣士兵和夏洛克的紫衣軍，夏洛克目露凶光，看著勢不可擋的龍十三在麒麟橋頭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冷哼了一聲負手離開。

玲瓏見停戰了，連忙從城上下樓梯，所有幸存的士兵血跡斑斑地回來，或者三三兩兩地互相攙扶著，或有被抬著回來已經失去意識的，每個人臉上都是沉重，是殺戮過後的疲憊。大批軍醫湧上來，手腳並用地幫助把受傷的士兵送回營，開始救治。

玲瓏在亂成一團的軍營裏穿梭，看到龍十三在隊伍末端高高地站著，她再也忍不住幾顆熱淚盈眶，提著笨重的衣服跑了上去，龍十三下馬，做了個停止的動作，示意玲瓏不要過來。

“別，玲瓏，我身上全是血，會把

你弄髒的。”龍十三在距離玲瓏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停了下來，朝著玲瓏說道。

玲瓏置若罔聞，義無反顧地撲在龍十三沾滿血的盔甲上，擔憂的眼淚止不住下落，自己方才在城門上看著他奮勇殺敵，似乎把命都不要了，還孤身一人去迎戰那異國騎兵，她看著幹著急，多想衝過去將他拉回來。

“我不管。”玲瓏摟緊了龍十三，穿著盔甲的龍十三她一手竟然無法抱合，隻能兩手用力地扒著他的盔甲，把自己往龍十三身上埋，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的夫君此刻正毫發無損地站在自己麵前。

龍十三抬起紅菱的臉，從胸中掏出白色的汗巾擦了擦玲瓏臉上被自己盔甲染上的血跡，緊緊摟著身上正害怕得發抖的玲瓏，大雪下的似乎下得更快了。

紅色的麒麟江水在嗚咽著，無數屍體在水麵上漂浮著，兩方派出的打撈隊正在江麵上把一具具浮屍拖上甲板。

稍事休整後，不等號令，士兵門自覺集合。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每次的流血後都要祭天。

龍十三手捧著一碗酒，與眾士兵默哀了許久，將酒橫撒在腳下的土地裏。不少人紅了雙眼，麵前的麒麟江紅的更鮮豔了。

未幾，爆發出一聲氣壯山河的呐喊聲：“龍雲王朝萬歲萬歲萬萬歲！”遠處的山穀在這聲呐喊之下似乎抖了幾抖，江對岸正在收拾被戰爭踐踏過的軍帳，聽到這聲如泣如訴喊聲紛紛停下手裏的動作。這裏麵幾乎全是龍雲王朝的子民，他們背井離鄉來到霸下，告別妻兒，簽下軍狀後就再也無法獨善其身，他們是戰場上的棋子，或者是戰爭下的犧牲品，他們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安康地回去，應了那句膾炙人口的詩句“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主帳內提督表情沉痛地匯報傷員和死亡士兵人數，現在他們隻剩下五萬多的步兵和兩萬騎兵，敵軍的形勢似乎更嚴峻。連日作戰使將士們身心俱疲。

“我們先休整幾日，這幾天大家養足精神，還有惡戰等著我們。”龍十三端坐在椅子上，玲瓏看著他的倦容，微微皺起眉頭。

江對岸，火光跳躍的軍帳裏。夜相聽著匯報的傷亡，大發雷霆。本以為憑著三萬精兵可以力挫龍十三的銳氣，想來個毀軍三千，自損八百，卻不料與龍十三一樣損失慘重，他們失去將近兩萬兵，所幸精兵畢竟不同，隻損耗了五千有餘。而夏洛克帶來的精良軍士，在這戰中給龍十三軍方以重擊，這是有目共睹的。

最令他氣急的是龍十三竟然隻損了三萬兵，他本以為這中黃口小兒根本不值得他放在眼裏，卻不知龍十三自父皇賜他掌兵大印的時候就開始自己管理軍隊，現在整個軍隊已然訓練有素，形成自己的一套作戰方案，在三萬精兵的圍攻下，隻損失三萬兵並且完爆丞相兩萬，已是相當厲害。

隱隱的火光跳動在丞相的眼眸裏，夜九坐在一旁狐媚地看著夏洛克，夏洛克被惡心的雞皮疙瘩倒立，底下是默不作聲的將領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