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在嶽陽的時候,夜玲瓏和蜚蠊靈靈曾住在一間酒肆中。而那日,酒肆裏恰好來了個說書先生。那胡子花白的先生,據說是個走南闖北,博文廣見之人。被那嘴皮子不錯的小二一介紹,大家的注意力就全部都被吸引過去了。
老先生環顧四周,微微一笑便朝大夥兒拱了拱手,算是見禮,夜玲瓏見狀,心道:這般傲慢,想是個有兩把刷子的。有心要帶蜚蠊靈靈見識見識,便拉著她坐了下來。
隻見那說書先生咳了幾聲,先定了場子,繼而朗聲道:“今兒要表的,是個窮小子,開國建朝的故事!!”底下人一聽,喝,窮小子還能開國建朝,那不是天上掉了大餡餅麽?嘿,這個好!喜聞樂見,勵誌熱血!頓時,底下掌聲雷動。
“前嶽天子坐回梁,君正臣賢民安康,一朝禍起蕭牆裏,萬裏山河拱手讓!”言畢醒木一拍,博了個滿堂喝彩!
身邊的蜚蠊靈靈也是被周圍的氣氛帶動,大聲地叫好鼓掌。隻有夜玲瓏嘴角微微抽搐,有些恍惚,莫非這不是在西嶽或者龍雲境內?!媽蛋!這個朝代到底是有多開放啊,言論竟這般自由!到底還是不是封建王朝啊!光是這首定場詩,其實就完全可以文字獄玩起的有木有!
而且,這嶽滅國而龍雲開創,算哪門子的窮小子開國建朝的遊戲啊!龍雲的高祖在嶽朝時,就是嶽的候國,那也是一國之主好嘛!夜玲瓏憂心忡忡地四顧,發現倒是沒有半個官人的。這才替那說書先生鬆了口氣。
不過,說書先生說的接下來的內容,卻是讓夜玲瓏放心了。人家說的那是龍雲高祖開國時候的勵誌故事呢!說的那是絕對符合政策的積極上進內容,標準正能量!
雖然對於那段曆史,夜玲瓏其實在皇家的史書中看到過,其記載的內容比起這說書先生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但是,這先生說的抑揚頓挫,情節也是跌宕起伏,比起光看書來,的確是有趣不少,是以,夜玲瓏也還是聽的很認真的!
雖然,說書先生為了點題,非要說這之前的龍雲屬國是諸侯國裏最窮的國家這件事,實在是槽點滿滿,但絲毫不影響夜玲瓏聽到精彩處,也和蜚蠊靈靈一樣,鼓掌叫好。這叫觀眾素質!
然而,觀眾們對這個故事的反應,卻是沒有對之前的那首定場詩強烈的。原來啊,這高祖開國的故事,在龍雲國中,幾乎隻要是個說書先生,他都會說。隻要聽過說書的人,就沒有沒聽過這個勵誌故事的。
再好聽,再熱血的故事,一遍新鮮,兩遍有趣,三遍就乏味了。也難怪底下觀眾興趣缺缺。
說書的老先生見情況不妙,立馬改了思路,讓那還在與諸侯鬥智鬥勇的高祖直接跳過了諸侯,就趕走了昏庸無道的天子,繼而在百姓的擁戴下坐上了皇位。夜玲瓏汗顏不已,感情前麵的迂回婉轉都是白瞎了……
一個故事完了,下麵便有人很識趣兒地喊了起來,說什麽“先生既然走南闖北多年,何必要說那些老掉牙的故事”,說什麽“不如說些近期的,金戈鐵馬的故事!”喊來喊去,總之就是要說書先生說一個時間比較近的,國家打仗的故事。這幾個人一定是請來的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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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中這麽吐槽,但是,夜玲瓏這會兒也正好想要了解一下龍雲和西嶽的戰打得怎麽樣了。若是直接找人問未免可以,但是,通過這個說書先生說出來的就不一樣了。雖然可能情節會有變化,但是,大致趨向還是能掌握的,是以,她也符合道:“是啊!先生見了這麽多,不如說說近前的吧!”
老先生就坡下驢,一點兒也不含糊,繼而道:“既然大家都這麽要求,那老朽就說個離現在最近的吧!”言畢,底下一片歡呼。
他清了清喉嚨,道:“龍雲新帝鎮西京,九州一統積雷霆。邊陲狼煙突乍起,雄關重阻宿敵兵。久駐潼隘礪軍心,虎將沙場禦風行。鐵馬旌旗當空舞,遠犯宵小一戰平!”言畢,醒木一拍,又是一陣滿堂喝彩!然喝彩後,先生卻又補了句,“鄙人雲:東邊雨來西邊晴!”
這句,引得滿堂哄笑。
這首定場詩信息量略大啊!說書先生念得也是極好,效果那自然不錯。但是,夜玲瓏此刻卻是沒有心情研究這些。她已經完全沉浸在這首詩所透出的意思中……這是說,西嶽戰事危機已解,但同時,東邊又不穩了麽?!但是,東邊就是海,不可能是外患,那便是內憂了?
東邊有什麽能謀反叛亂之重臣麽?夜玲瓏仔細想了一遍,卻是沒有的。那就是說,有平民揭竿而起了?!不至於吧,龍十三是那種昏庸無道的君王麽?絕對不是!更何況,龍雲也沒有到那份上啊!夜玲瓏是一頭霧水。
蜚蠊靈靈見夜玲瓏心神不定的模樣,忙用手肘輕輕撞了撞她,小聲問道:“你怎麽了?”
夜玲瓏回過神來,搖搖頭:“沒事,繼續往下聽吧!”
“可是我覺得這有點無聊誒,一點都不如你說的有意思!”蜚蠊靈靈有些無辜地眨眨眼,表示不想聽了。
“靈靈,這個對我來說,稍微有點重要所以,我們還是聽完這個,可以嗎?或者,你先回房。”夜玲瓏道。
蜚蠊靈靈聞言,便搖搖頭:“那我也在這陪你!這伯伯仔細一看還是挺好玩的!表情可豐富了。”
是以,兩人便繼續坐在下麵,認真聽講。
說書的先生,一手撐在桌子上,一手在半空中比劃著,說的是有聲有色,下麵鴉雀無聲,想來也是被內容全然吸引住了——
“卻說那海寇專門劫掠富賈商戶,殺人越貨,無惡不作,江浙總兵李如生剿過幾次,散又複聚,著實叫人頭疼。
無奈之下,卻也是顧不得於政績有影響,便一份折子遞到了天子麵前,卻是要問西京求援了!新天子對此自然是十分看重,就連西邊的戰火都沒有顧及,竟直接派了兵部尚書李金年親自東去**寇。隻盼早日平了那幫賊子,還百姓清淨!
然,那賊子若是沒兩把刷子,又怎麽可能將那江浙總兵逼得要上京請援呢?!這李金年雖為兵部尚書,卻是個沒打過仗的人,對上了這幫悍匪,到底不行,前腳才到,沒幾日,便失了一城,後又在一處城樓上被敵人一箭射中,死生不知,光漲了他人的士氣,滅了自己的威風!
不過,這要我說啊,也是這賊寇厲害,這些個留守的
兵,十數年沒有真刀真槍地幹過架,到底是怠懶了。有道是光腚的不怕穿鞋的,那些殺人越貨的強盜,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而這些朝廷的兵,卻是有國庫供養的,混個日子就好,到底是沒法比的……”
聽到這裏,夜玲瓏再也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道:“這樣的賊寇,看似來勢洶洶,還連獲數城,無非便是欺朝中大將俱在邊關戒守,無法在一夕間殺至,而朝中留守之員,又大部分都是文臣,到底沒有能直接將他拿下的人物,是以才這般囂張。可我泱泱大國,豈能真的無人?!”
這會兒,先生正好停下來喝水,眾人也是沉浸在了方才的氛圍中,夜玲瓏這幾句話,卻是格外清晰。
說書先生一聽,喲嗬,這是要砸場子的節奏啊!
“這位公子,你什麽時候聽在下說我大國無人了?”
“晚輩也沒說先生說了這話。”夜玲瓏冷冷道,“隻是覺得先生那‘光腚的不怕穿鞋’的理論用在我護國鐵軍身上,有失偏頗。就算是為了糊口說道,這拿國事玩笑,到底不妥!這等有失水準的書,不聽也罷!林兄,我們走罷!”言畢便起身拉著蜚蠊靈靈欲去。
然,這說書先生可是在場上有托的人,哪裏能這麽輕易讓夜玲瓏走?他們當即就攔住了她。
“這位公子,既然你覺得鄙人說的不好,那不如就你來說。想來你能這麽清楚國家形式,也必然是見多識廣的!”說書先生顯然是有心為難,要看夜玲瓏笑話了。
夜玲瓏一時也懊惱自己腦熱嘴快,但眼下已然是騎虎難下,說書一事,讓她換個故事說,或許能混過去,但是,接下去,卻是難做了。畢竟人家是靠著這個吃飯的,自己這臨時的肯定幹不過他,彼時,蜚蠊靈靈見對方各個麵色不善,便擋在了夜玲瓏的身前。
夜玲瓏急中生智,心中一動,計上心頭,從蜚蠊靈靈身後踱出,道:“說書,我自是不如老先生的。但是,為證明鄙人方才所言不虛,老先生方才說的那場戰役,鄙人倒是有更好的破敵之策,雖也是事後諸葛亮,但若是在場有一人不服,我便向老先生認錯,承認我龍雲國無人才!”
“沒問題!”說書先生答道,“若你能說出個所以然來,今日我便不收任何銀錢!”
兩人擊掌為誓。
事情的結果,自不必說。那日夜玲瓏在酒肆大出風頭,極為光鮮地離去。而說書的先生不僅半個子兒沒掙到,卻灰溜溜收拾東西走人。
彼時,酒肆外的分岔路口,說書先生往左,而夜玲瓏和蜚蠊靈靈二人往右。在他們的身後,一麵貌姣好的公子和他的仆人耳語幾句後,公子便朝右邊的路行去,而仆人朝說書先生追去,撞了說書先生一下,偷偷塞了一錠銀子在那先生的包裹中……
不消說,那公子和仆人,便是後來追著夜玲瓏一行上船的花千醉與趙興。花千醉雖是殺手,但行事光明磊落,若是從誰處得了想要的消息,必會以薪資酬謝,當然,他接下的任務,也從來都是明碼標價,不多收一份,不少拿一厘。
江湖人都說,這花千醉,是殺手中最為公平之人,看來是所言非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