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畢,“淩熠辰”三字如同被微風吹拂的火苗,在嫣然心中驟然燎原。

她的內心翻湧如潮,方才種種紛擾思緒瞬間蒸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喜悅,如同春日初融的冰雪,潺潺匯成溪流。

慌亂中,她以手掩麵,細嫩的指尖輕輕拍打著臉頰,試圖平息那份幾乎要溢出唇角的笑意。

喉嚨裏逸出兩聲輕微的咳嗽,仿佛是在為接下來的話語做著鋪墊,然後,她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愉悅,緩緩流淌而出:“他在何方?為何不親自來見我?今天他的情況如何,是否遇到了什麽棘手的難題需要解決?”

窗外之人似乎對這突如其來的連環詢問毫無準備,愣怔片刻,目光中閃爍著一絲遲疑。

良久,才壓低了嗓音回應:“少爺眼下並不在京城裏,但他一切安好,請你放心。盡管有些麻煩的事情需要處理,但他承諾會盡快歸來。其他的,屬下也不甚清楚,請姑娘寬心,自行決定。”

言罷,未待嫣然有任何回應,那黑影便如同融入夜色,悄無聲息地消失於窗邊。

嫣然輕撫著因緊張而快速跳動的胸口,緩緩坐回椅中,臉龐不自覺地綻放出一抹如釋重負的微笑。

回想起慕容欣離別時笑她癡情的畫麵,她心中泛起漣漪。

這份情感,究竟是癡還是情,她已無暇分辨,隻知道心中的喜悅如同春日的花朵,絢爛而不可抑製。

然而,今日傳話之人既不是往常的小七,也不是那些曾替淩熠辰傳遞物件的小廝,陌生的嗓音令人心生疑惑。

但她並未深究,心底隻有一個願望,便是期盼著明日的到來能快些,再快些。

與此同時,慕容府的花壇邊,慕容欣正彎腰輕嗅新綻放的瑞香,芬芳之中帶著一股不屈的韌性。

一旁的小廝小琴走上前,事無巨細地匯報著關於淩府的一切。

“您吩咐寫下的警告話語,已被抹去了。顯然,她看後並無任何反應。依小的愚見,那丫頭恐怕是根本舍不得離開,故意拖延時間,直到大少爺歸來。”

提起那日的情形,慕容欣的眉頭也不由得蹙起。

原本以為嫣然即便有些許小聰明,也不過是個容易擺布的丫鬟,卻不料其機智敏銳超乎預期。

無論是**還是威脅,她皆是斷然拒絕,這使得慕容欣不得不重新評估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

慕容欣指尖輕碾著花瓣,直至其化作細膩的粉末,隨著一聲低沉的歎息:“若真是容易被摒棄的角色,也不至於讓笙哥如此念念不忘了。”

花叢周圍,一張精致的納涼桌椅靜候,清冽的茶水早已備好,隻待慕容欣一到,周遭的仆從便紛紛忙碌起來,有的搖扇驅熱,有的奉茶解渴,競相展現著他們的忠心與殷勤。

桌邊,一封壓在水壺下的信件悄然入目,信紙上的海棠圖案因水漬而暈染開來,那抹紅色顯得格外妖冶,宛如鮮紅的血液。

慕容欣漫不經心地拾起信封,眼角餘暉不經意間掠過那幅詭異的海棠,嘴角勾勒出一抹冷嘲的弧度:

“我本想利用她腹中的秘密作為威脅,讓她自行斷絕那段孽緣,豈知她表麵柔弱,背後卻有膽量私通淩熠辰。真想知道,若予策哥哥知曉他所鍾愛之人與那不合法的子嗣私下聯絡,是否還能保持這份冷靜。海棠啊海棠,你們之間已有密語相連,情意綿綿,實在是荒謬至極。”

“更悲哀的是,淩熠辰自身尚處險境,下落不明,她竟還幻想他會如英雄般歸來拯救她。這般心機深沉的賤人,不知淩家的長輩為何會被蒙蔽雙眼,至今對她難以忘懷。”

小琴隨聲附和,接過那封信,毫不猶豫地將其撕成碎片,隨後手一揚,紙屑如同冬日飄零的雪花,四散落地。

轉身之際,她捕捉到小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頭猛地一緊,連忙跪倒在地,急促地辯白:“小的不敢有絲毫二心,隻是一心向著小姐,覺得小姐受了委屈……淩家公子隻是暫時被蒙蔽了雙眼。”

“小姐,老爺讓我前來詢問,您真的要將院中的海棠全部處理掉嗎?”

管家好不容易攔下了正欲對海棠樹動手的工人,氣喘籲籲間,談及那些海棠,眼中滿是痛惜。

慕容府內的這兩株海棠,是開府之時精挑細選栽種的,經年累月的細心嗬護,如今枝繁葉茂,花如錦簇,成為了京城中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失去這樣的珍稀樹木,未來想要找回,談何容易。

小琴挺直脊梁,恭敬地行了一禮,語氣堅定地接著說道:“自然應當如此。小姐現在看到海棠便心情不悅,聞到海棠的香氣也不適,甚至不願提及海棠二字。寺廟中的師父也曾言,海棠寓意不吉,與小姐的八字不合,換些吉利的花卉,比如象征美好情感的合歡花,豈不是更佳?總不能因為兩棵樹木,耽誤了小姐的終身大事吧?”

“正是,正是。”

一提及廟中師父的卦象,管家哪裏還敢多說半句,那可是聞名遐邇的高人,樹木再珍貴,也比不上小姐的命運重要。

至於小姐何時開始如此重視這些占卜之術,他不便多問,隻是默默帶領著工人們離去。

慕容欣慵懶地勾了勾手指,小琴便從桌上琳琅滿目的器具中精選出一把翡翠雕琢的剪刀,話題再次回到原點:“奴婢早有所覺,她心思狡詐,自私自利,時刻護著自己的利益。小姐,若您與淩家的婚約將至,怎能容許她腹中的孩子愈發穩固?”

“婚約?是姨母的意思,還是父親的安排?我怎麽從未聽聞此事,你怎麽消息如此靈通?”

小琴一時語塞,唯有尷尬地賠笑,忙不迭地為慕容欣添滿了茶水,以此掩飾自己的失言。

淩家的那位深居簡出的姨母,對於這個孩子的話題始終采取一種微妙的回避態度,那份刻意的沉默背後,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真相牢牢保護在她的世界之外。

雖然她名義上歸屬慕容家族,但歲月流轉間,作為淩家兒媳的角色早已深深烙印在她身上,特別是與淩予策之間,那份非同一般的親密與默契,讓這份庇護之舉顯得既自然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