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淩熠辰心中翻湧的情緒,嫣然毫無察覺,她猶豫片刻,輕聲問道:“其實,我想問問,那風箏上的圖案,是不是章州橋頭的瓊花呢?”
說罷,她眼波流轉,充滿了孩童般的期待,似乎能在他的臉上找到答案。
而淩熠辰則是在沉默之後,麵容依舊淡然,仿佛一切盡在掌握,卻又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直至嫣然目光流轉,無意間發現搬運物資的宮人已來回穿梭多次,他這才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半眯著的雙眼閃爍著不明意味的光芒,眉頭輕輕一挑:“那是你家鄉的花嗎?我聽說過,可惜上次去章州,卻無緣親眼一見。”
言畢,一抹不易察覺的遺憾在他眸中一閃而過。
嫣然搖頭,心中明了,原來是自己多慮了。
她天真地將大少爺的玩笑當了真,就算淩熠辰真的踏足過章州,又豈會踏入她那卑微如塵的底層世界,更不會與那時垂死掙紮的乞兒產生任何交集。
而關於瓊花化妖的故事,不過是她一個人孤獨時的幻想罷了。
“或許,你覺得我像是你記憶中的某個人?”
淩熠辰閉目,聲音低沉而溫柔,問得極其輕柔。
嫣然的回應略顯遲疑,她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份猶豫。
“不,並不是。”
最終,她擠出一個笑容,認真解釋道:“隻是我們的家鄉不大,如果二少爺曾經去過,也許我們曾在某個時刻擦肩而過。”
“這有何不同?”
淩熠辰目光深邃,凝視著她,追問。
“嗯?”
嫣然不解地抬頭。
淩熠辰的視線仿佛穿透了她,沉聲道:“如果我說見過你,難道你就能擺脫現狀,不必再成為大少爺的侍妾了嗎?”
他沒有說出後半句,那樣的話,隻會讓他的心緒更為複雜。
嫣然的眼瞼輕輕眨動,瘦弱的身影在涼薄的晚風中顯得更加單薄,仿佛是風中搖曳、努力生存的一株野草。
她咀嚼著淩熠辰的話,最終用力搖頭,打消了所有的幻想。
自己的一切早已不由自主,如同市井攤位上的商品,隻能任人挑選。
淩熠辰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她的嘴角,直至那線條柔和成一個微笑的弧度,才緩緩鬆開,拇指輕柔地滑過她的唇瓣,低沉而溫柔地說道:“所以,別想太多,你隻要平安,留在我的視線裏,這就夠了。”
他周身仿佛環繞著溫暖的光暈,讓嫣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安慰。
但這份突如其來的親昵卻也讓她感到不適。
她鼓起腮幫,片刻後,突然找了個借口:“我還得回去看看爐火上的水,先行一步了。”
話語未落,人已迅速離開,步伐慌亂,仿佛身後有千軍萬馬在追趕。
她顧不得考慮淩熠辰的反應,隻想快速逃離,直至回到了自己帳篷的門前,才停下腳步,雙手按住胸口,試圖平複劇烈跳動的心髒,同時用掌心的微風為因羞澀而發燙的臉頰降溫。
“嫣然姑娘,您終於回來了,我可等您好一會兒了呢。”
帳篷內傳來的聲音讓嫣然的笑容瞬間凝固,看著麵前的侍女,她的臉上寫滿了困惑。
“你怎麽會在這兒?”
侍女手執抹布,正仔細地清洗著,抬起頭,用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回答:“小姐吩咐我這幾天要貼身照顧姑娘,如果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請姑娘盡管告訴我,我也是借此機會學習姑娘的美好品德。”
侍女的話語周全,麵上的笑容可親,與白天的刻薄形象截然不同。
但當侍女上前想拉她的手時,嫣然本能地後退了一步,同時將手中的糖人悄悄藏在背後。
“我也是仆人,咱們其實沒有區別,何須你來侍奉我。請幫我向慕容小姐表達感謝,今日之事並未讓我心中不滿。”
在府裏,眼前的侍女資曆更老,與慕容欣一起長大,地位自然高過她。
些許無禮,她可以忍受。
畢竟,這些人與她無關,他們的言語傷不到她。
隻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安排讓她感到些許不悅,一個似乎輕視她的陌生人,就這樣介入了她的生活。
忽然,嫣然的目光轉向窗戶,雖然不願以惡意揣度,心裏卻總有種不安。
侍女仿佛洞悉了她的心思:“姑娘是在擔心予策少爺會責怪嗎?無礙的,我本就計劃陪同你一起去回複情況。”
這一次,不等嫣然反應,侍女便拉著她朝淩予策的帳篷行去。
注意到嫣然的微妙變化,侍女略有停頓,隨後靠得更近。
幸運的是,淩予策尚未就寢,聽完侍女的匯報後,他輕輕揉搓著手指,沉吟片刻。
“你叫什麽名字?”
“我是小姐身邊的八個侍女之一,喚作小琴,珠雲是領頭的姐姐,我主要負責內務,這是首次隨小姐出府。”
侍女恭敬地回答。
淩予策微微頷首,目光轉而投向顯得有些拘謹的嫣然:“就讓她暫時留下幾天,等欣妹的氣消了再送回。我隻帶了你出府,雜務繁多,有她在旁幫忙,我也能更安心。”
“但這不合規矩,我怎麽能役使侍女?”
嫣然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表示拒絕。淩予策輕輕揮手,示意道:“你先出去吧。”
這一刻,嫣然仿佛能感受到空氣中微妙的變化,而她自己的心湖也因為這些未知與變動泛起了圈圈漣漪。
小琴聽了這話,眸光細微地閃爍了一下,仿佛有千言萬語在那雙靈動的眼中翻湧。
他迅速地抬起眼簾,目光如電,輕巧地在嫣然身上一掠而過,那動作快得幾乎讓人捕捉不到。
隨即,他恭敬地向淩予策施了個禮,腳步輕盈,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仿佛一陣輕風拂過,帶走了室內的一絲緊張。
隨著房門輕輕合上,室內空間頓時變得寧靜而私密。
淩予策緩緩伸出手,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悅,他的指尖在空中輕盈跳躍,最終輕輕敲在嫣然的額頭上,那力度雖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你呀,真是與眾不同。別人都渴望有個貼身伺候的,怎麽到了你這裏,倒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即便小琴不來,我也會親自選個得力的人手照顧你。記住,等你成為了側室,就不能再以丫鬟的標準要求自己了。身邊至少要有四位侍女隨行,這樣才符合淩家的規矩,也顯得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