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陳卓站在自己這十幾年的心血中間,悲涼地笑了起來,半晌之後才回過神來,長歎一聲,就這麽坐到了地上,坐到了一副還未完成的巨型畫作之前,腦袋看向窗外逐漸開始下沉的夕陽,開始講述十年前的事情。
陳卓當年還是個藝術院校剛剛畢業的學生,因為自己的畫賣不出去,卻又不想聽家裏的安排,隨便找個班上,所以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消沉之中。
可好在心中對於藝術的熱情和向往,讓他並沒有繼續沉淪下去,他很快重新振作,並且和自己的朋友,學習西方的互助會的形式,成立了這個互助會,希望能夠幫到一些消沉的人,重拾自己生活的信心。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最終我的這個互助會,會害死大家。”陳卓歎息一聲,聲音變得有些顫抖起來。
“那是一個下著大雨的午夜,我在十字路口遇見了她,就是她改變了我和其他人的命運。”陳卓望著窗外,繼續說著,仿佛自己穿越了時空,回到了那個詭異的夜晚。
十字路口,陳卓打著一把被風吹得歪歪扭扭的雨傘,看到一個黑色連衣裙的女子,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她沒有傘,大雨不停從天空落下,打濕了她的頭發和衣服,那黑色的連衣裙,緊緊貼在了她的身上,勾勒出玲瓏的曲線。
這幅畫麵,在藝術家陳卓的眼裏,看上去孤寂而唯美,他的心跟著微微動了動,忍不住走了過去,試圖將自己的傘,送給對方,亦或者自己撐著傘,送她回家。
腦子裏想象著美好的場麵,陳卓發現自己已經不自覺地走了過去,來到了那個身影的麵前,用頭頂的傘,替她擋住了雨幕。
陳卓張了張自己的嘴,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來,心底一股莫名複雜的情緒湧了上來。
那是夾雜著自卑、歡喜、愛慕和膽怯的複雜情緒,總之讓他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而此時,那個身影微微轉過臉來,陳卓感覺自己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這張臉的五官,每一寸角度,都長在了他的審美之上,仿佛上天為自己送來一件藝術品。
“向我祈禱吧。”那張精致的嘴巴開了口,聲音穿透陳卓的耳膜,讓他目眩神迷。
“什……什麽?”陳卓疑惑看向那張精致的麵容,似乎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麽。
“向我祈禱,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那張漂亮的臉龐再一次開口,說話之間,她微微抬起了手,纖細的手指,按在了陳卓的眉心處。
一股冰冷的氣息傳入了陳卓的腦海之中,讓他不由打了個冷顫,手中的雨傘猛地掉落在了地上,眼前那個如同藝術品一般的身影也同時消失不見了,可陳卓站在雨中卻渾然不知。
此時,陳卓的腦海之中,浮現出了一連串祈禱的語句,以及詭異的儀式,還有他未來憧憬已久的場景。
在那個場景之中,他來到十字路口,舉行了這個詭異的儀式,隨之而來的,是他登上藝術巔峰,被無數藝術家奉為先驅,風光接受眾人膜拜的畫麵。
然而雨幕卻並沒有因為陳卓的幻象而停歇,雨滴已久無情地在他的頭上、身上拍打,無孔不入地從他衣服纖維的空隙之中鑽入,以冰冷的溫度,開始鑽入他的皮膚,將他從幻象之中拉了回來。
“這種事情,說來也是奇怪,換做任何一個人來跟我說同樣的事情,當時恐怕我都不會相信,可是那天晚上,那一瞬間,我就毫不懷疑地相信了。”房間之中,坐在地上的陳卓苦笑著說道,他如今幹瘦的臉上布滿了皺紋,那些皺紋之中,似乎每一道都寫滿了後悔。
“我不該真的去嚐試,不該真的去祈求,更不該將方法告訴互助會裏的人,是我害了他們。”陳卓低下了腦袋,看著自己沾滿了顏料的雙手。
“正常人是應該不會相信你所說的這種事情的吧?”唐姍姍忽然小聲嘀咕了一句,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陳卓苦笑了一聲,微微抬起頭看了看唐姍姍,“是啊,正常人聽了,肯定會以為我是在講一個鬼故事。”
“可是關鍵在於,互助會的這群人,不是正常人,他們一個個都是遊走在社會最底層、最邊緣的人,他們早就無助和絕望了,有什麽不願意嚐試和相信的?”陳卓自嘲地笑著說道。
“那個女人灌輸給你的祈禱語句和儀式,具體是什麽樣的?”我皺了皺眉頭,心思倒不是在這些人為什麽會相信眼前的家夥上麵,而是更關心陳卓看到的那個身影,到底是怎樣的存在。
“她讓我準備一些材料,這些材料裏有烏鴉的爪子、貓的頭骨、覆盆子、黑鬆果,還有魚的內髒,以及用魚血畫好的符咒。然後將這些包裹在一塊布裏,埋在一個十字路口的正中央,然後跪地祈禱,念出她的名號。”陳卓舔了舔自己發幹的嘴唇,似乎不敢說出那個女人的名號。
“什麽名號?”我盯著陳卓不留餘地地繼續追問道。
在我看來,這個家夥坐在地上一副可憐兮兮、垂死掙紮的模樣並不值得我可憐,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自身的貪欲,他本可以選擇一直做一個善良的人,娶妻生子,安穩而平凡地過完一生。
可是名利、才華,誰不想要呢,這些欲望,是比惡魔還有恐怖萬分的東西,被它吞噬掉的人,隻能說是懦弱無知,並不值得同情。
而且,我是打心底裏不喜歡眼前這個人,他表麵上看似是一個將死的懦弱老頭子,可是人心隔肚皮,我不相信他當年告訴互助會那些人,是出於好心,想要拉著那群人一起絕境翻身。
我更傾向於這家夥是要利用互助會,試驗這個方法管不管用,然後自己再去使用。
我微微冷笑了一聲,盯著陳卓繼續問道:“那你是在互助會的那兩個人之後做了交易,還是在他們之前?”
陳卓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我會問出這麽直接的問題,他不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半晌後歎了口氣,心理防線徹底被我摧毀。
“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