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在調笑間，忽而遠處跑來了楚兒的身影，她歡快的跑到青琳麵前，顧不上行禮，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喊道：“夫人，夫人，沐……沐將軍來了！”

聽到後，青琳的身子立刻從藤椅上站了起來，而又站不穩，晃晃悠悠地，顫抖了幾下，碧兒連忙扶住她的肩膀，才讓她沒有跌倒，青琳目光震驚，聲音低顫著，她握住楚兒的手，問道：“你……你說什麽？可又是在哄我開心？”

楚兒笑著說：“哪裏有哄騙夫人，此時沐將軍正在前廳，想必不久之後便會過來瞧夫人的，從前夫人昏迷不醒的時候，將軍便已然派人去請了沐老將軍了，聽說沐老將軍聽了夫人的情形，立刻日夜兼程，飛奔了回來呢。”

青琳晃了晃身子，不敢相信楚兒所說，她動了動嘴唇，想要說什麽，卻又怎樣也說不出來，目光呆呆的，然而身邊的一眾人，在她的目光，卻再也看不到那個自怨自艾，受命運捉弄，悲哀憂傷的秦夫人，而真真是手握銀劍，隨父親麾下征戰四方的沐青琳。

正在眾人歡喜時，不遠處的院門吱呀響動，走進來了一群人，最前的那一個已然白發蒼蒼，目光中卻全是擔憂，眼睛一直望著站在屋前，瘦削的女孩子。

青琳也越過重重人群，她一眼便看到了爹爹，卻怎樣也喊不出聲來，眼眶中還是不爭氣的湧出了淚水，忽而，她掙紮著推開身旁包圍著自己的人，向著那個身影飛奔而去。忽而，被台階絆了一下，她踉蹌地摔倒在地上，身影有些狼狽，楚兒慌忙想去扶住她，然而卻被碧兒拉住，碧兒看著她，搖了搖頭。

遠處的女孩子爬了起來，目光中的哀傷、委屈越來越少，慢慢的，她的目光中都是歡喜與快樂，她跑過去，緊緊撲在了那人的懷裏，淚水似絕了堤，再也不能忍受。

沐易行緩緩拍著青琳的背，似小時候一樣，那時候，她隻有七歲大，個子隻及

他的腰間，那時候她第一次舞真正的劍，而不是練功用的木劍，第一次舞劍，她的手背便被狠狠劃出了長長的口子，七歲的她還不知道什麽是難過，隻覺得很痛很痛，便高舉著雙手，哭泣著跑到爹爹麵前，然後撲到爹爹的懷中，大聲的哭泣起來。

那時候的他便是這樣輕輕拍著女兒的背，告訴她，女孩子可以不勇敢，可是沐家的女孩子，一定比男兒還要勇敢。從那之後，無論是戰場，還是平時，她受了傷後，便再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今日她的哭泣聲，似將記憶帶回了那個許多年的日子，那個時候手會痛，可是心絕然是不會痛的。

想到這裏，青琳愈發覺得委屈起來，然而頭頂卻傳來父親低沉壓抑的聲音：“我的女兒受苦了。”

聽到後，她再也忍不住，哭泣著，顫抖著說：“爹爹，女兒真的過得很不好，帶女兒回家好不好，帶女兒回家……”

沐易行緩緩撐起她的肩膀，望著她哭得一塌糊塗的臉，歎了口氣，轉身對不遠處的秦夙道：“秦將軍，可能讓我和琳兒單獨聊聊？”

秦夙連忙說：“嶽父大人言重了。”接著他喚走了所有隨行之人，接而注視著不遠處，委屈痛苦的那張臉，便深深歎了口氣，接而便轉身離開。

見周遭的人離開，青琳擦了擦麵頰上的淚水，害羞的同沐易行說：“讓爹爹看笑話了，隻是女兒許久未曾見著爹爹。爹爹快屋中坐。”

將沐易行請進屋中後，她卻一刻也不得消停，沏茶，斟水，她柔柔同沐易行道：“這是爹爹昔日裏最愛喝的茶，我一直記得的。”

沐易行注視著她忙碌的身影，縱然是長裙包裹，卻也遮不住她愈發枯瘦的身影，來的時候，那些侍從將青琳的情形講給他，他本來不相信，如今見了青琳，心裏卻一直難以壓抑地痛著，他壓抑著聲音，顫抖著說：“是爹錯了，早知是如此，爹當初一定拚

死上奏，不讓你嫁給這個畜生！”他的拳頭重重砸在梨木桌上，桌子微微顫抖，一屋的奴才都噤若寒蟬，低著頭。青琳見狀，便揮了揮手，令她們全數退去，而後坐在一旁的 椅子，笑著同沐易行道：“爹，女兒這樣，挺好的。”

沐易行搖著頭，說道：“好什麽好？早知道如此，當初還不如讓你隨了太子殿下，都是爹爹拖累了你……”

青琳立刻打斷他的話說：“爹爹，不要說了！”接著，她提起裙擺，走到窗前，前幾日厚重的簾子被拉來，在這裏，她很容易便能看到院中開得正盛的桃花夭夭，這桃花無端令人想起了往事，她的聲音幽幽，卻有狠狠壓抑的痛楚：“已經一年了……”

未等沐易行詢問，她便接著說：“他離開，已然有一年的日子了。”

沐易行沉默著，片刻之後，才說道：“太子殿下，果真是極好的人，那時我雲遊滄州，雖聽聞了京中巨變，卻也感到惋惜，隻是秦夙，他怎麽可以這樣對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沐家的女兒！”

青琳輕輕搖了搖頭，她說：“從前我也很想不通，爹爹恐怕不知道，在我成親之前，我便已愛上了他，即便過了這麽多年，經曆了這麽多事情，我卻依舊愛他，可是上天作弄，他的心中，第一個住進去的女子不是我，後來也不隻我一個，所以我誰也不怨怪，不怨怪先皇的那紙詔書，也不怨怪這麽久以來，他因一次次誤會讓我失去了兩個孩子。父親，要怪隻能怪我自己！這些，都是我自己選擇的，都是我必須承受的！”

沐易行望著她，竟說不出話來，身為父親，他卻也無力讓女兒快樂歡喜起來。忽而，青琳卻望著他，眼中變得痛楚起來，她顫抖著說：“爹爹，你的頭發全白了。”

沐易行搖著頭，笑著說：“不要緊的。”而後，他又抬起頭，問道：“青琳，爹爹可曾同你說過，你娘同爹爹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