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頓了頓,步伐踟躕地走到書房的方向,剛走了兩步,她便停了下來,又握了握拳頭,轉身向沐芷院返回。回到沐芷院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她悄悄地推開院門,仆從們正仔細的清掃著院子,地上落下的桃花花瓣被細細的收集起,遠處的盆栽也被細細的修剪過,整個院子都顯得格外的整潔明朗,她走進屋中時,青琳正在寢房中,衣櫃被大大的打開,她的衣服被扔了滿滿一個床榻,看到新月時,她興奮地喊道:“新月,快過來幫我看看,這件襦裙好看不好看?”而後她在巨大的銅鏡前轉了一個圈,眉眼間的欣喜不可阻擋,像極了快要出閣的少女,她像一朵正在緩緩綻開的海棠花,渾身溢滿了莫名的光彩,看得新月不禁怔了一怔,她輕笑一聲,緩緩走到青琳跟前,先福了福身,行了禮後,微笑著說:“夫人穿什麽都好看,剛剛不是穿了件赤色的襦裙麽?怎麽又在換?”
青琳歪著頭,苦惱地說:“本來就打算穿那件,可將軍似乎不喜歡我穿的豔麗的樣子……不過好懷念。“她抬起頭,閉著眼睛,緩緩道:”那時候在沙場之上,雖隻著同一件鎧甲,還經常被血汙弄髒,但真真覺得,那時候真的是我最好看的時候……”
新月睜大了眼睛,雖之前進秦府之前, 她便聽說過,秦府的夫人文韜武略,是真真的絕色絕藝女子,但這般久,聽青琳說起還是第一次,自她來到沐芷院中,隻看到這個女子所受的煎熬與痛苦,看她深陷情愛之中無法自拔,卻不曾想到,她也曾經擁有過自己的驕傲,也曾經是個名動天下,卻傲然冷意的女子。也許這麽久,她所有的驕傲都通通被磨碎了吧。
想到這裏,新月不禁開口:“夫人穿什麽都好看,從前也是,如今也是。”青琳聽後,頓了頓身子,是而轉過身,衝她感激地一笑,她回頭看床榻上淩亂的衣衫,忽而撈起一件藕合色的長裙, 上
麵繡了雅致的蓮,這樣素雅的衣裙,在京都不多見,她拿起那衣服,端詳了半天,忽而笑道:“便就穿這一件吧。”
新月笑著為她換上衣裙,又將散落一地的衣裙收好之後,忽而青琳問道:“你剛剛去書房……見到他了麽?他可曾答應?”
新月的背脊猛地一僵,半晌,她才笑著繼續著手中的動作,口中說道:“將軍說他知道了,讓夫人不要擔心。”說罷後,她的心髒在急速的跳動,她不忍心欺騙這個善良的女人,可是為了給父母報仇,為了她的妹妹,她又不得不這麽做。
正在想著,忽然聽著青琳驚喜的聲音:“真的麽?他真的這麽說麽?那他到底來還是不來呢……”青琳轉過身,自言自語道:“近日來軍務繁忙,東南邊又開戰了,君上還得靠他收複賊寇……他一定忙得不可開交吧。”她苦惱地樣子令人覺得十分憐愛,然而片刻之後,她的眼中又滿是光彩,歡欣地安慰自己:“他一定會來的!”
傍晚的時候,青琳早早地便支開了下人,飯桌上已然擺上了一桌可口的晚膳,屋中的燭光透亮,屋前也點上了兩盞紅燭,青琳坐在桌邊,催促新月道:“今晚便早些去歇息吧,這裏我來就好,今日你也忙碌了一整天,早點去歇息。”
新月十分不想離開,她知道,將軍今夜是肯定不會來了,這個可憐的女人又要空守一個晚上,不知怎的,她很想陪陪她,她知道,一會兒,她必然會心如刀割,那時候,她應當多麽想身邊有人陪著,突然地,新月很想扇自己幾個巴掌,自己竟為了報複別人,偏偏剝奪了這個女人快樂幸福的權利,這麽久,她早已看得透徹,這個女人雖然外表強硬,但內心比誰都柔軟,她寬待下人,對每個人都友好,然而命運作弄,卻偏偏讓她命途多舛。想到這裏,新月笑著搖了搖頭道:“夫人,萬一一會兒您有個什麽吩咐不是?您放
心,我就在東邊的廂房呆著,若您有什麽吩咐,喊我便是。”
青琳點了點頭,新月便行了一禮,向門外走去,待走到門口時,她扶住門框,向裏看了看,在層層幽深的幕簾之後,青琳正靠坐在桌邊,她很美,但仍然時不時拿起銅鏡照一照,像極了豆蔻年華的少女,看到這一幕,她感到左頰上冰冷的淚水劃水,禁不住捂住嘴巴,向東邊廂房跑去,再也不忍回頭多看一眼。
天色漸漸轉黑,天上湧起燦爛的星鬥,照得門前的紅燭格外的透亮,屋中的燈漸漸燃到盡頭,卻還不見秦夙的身影,等了兩個時辰,青琳漸漸地急躁起來,她提起裙擺,向門外走去,她倚在門檻之上,脖子向外伸,卻隻能看到夭夭桃花的影子,她又向院門跑去,打開木門,欣喜的向院外看去,然而隻有漆黑一片,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影。她失望的扯了扯裙擺,卻又不甘,便靠在院門上,想了想,又將門打開了一些,這樣,屋前的紅燭的亮光便照到了院外,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向院外執著的望去,希望這紅燭,能夠照得秦夙歸來的身影,然而秦夙又怎麽會來,又過了一個時辰,直到戌時,夜幕完全黑了下來,她的身子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卻執意地搓著雙手,向門外看去。
第二日,當新月起來,推開房門之時,才看到房中進進出出的身影,她詫異的拉住一個侍從,問道:“出什麽事了?”
那侍從不耐煩地說:“還能有什麽事啊,新月姐姐,昨晚是你當值吧?怎麽讓夫人在院門口站了一夜也不管?這下子好,夫人受了一夜的凍,著了涼,還是今早暈倒在院門口,被人抬進來的呢!”
新月心中猛地一驚,青琳竟在這院外站了整整一夜,她昨夜回到廂房,便覺得困極了,便就著衣服在椅子中睡了一夜,竟沒想到,青琳本就是個執拗的性子,怎麽可能等不到秦夙就罷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