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為止。

世界樹將不再是樹妖。

獲得了胤神心髒的加持,脫離了妖籍,樹枝之上甚至附帶了神明法則。

數不清的銀色樹枝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繭。

把千城胤包裹在了中央。

誰人都不得靠近。

中央的位置。

阿禦抱著他已經逝去的愛人。

整個人像是癡了。

九天九夜,都沒有動過一下。

九個晨昏。

無邊無際的黑暗。

唯有那一棵世界樹,以及樹枝所繚繞的銀色匹練法則,是有光亮的。

空老也不敢上去勸。

在一旁幹著急,捶胸扼腕:“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小主人你的頭發都……”

全部變成銀白的了!

時禦的頭發,一直變長,長到了腳踝的位置。

根根銀白。

和他所有樹枝的顏色,如出一轍。

再也不是昔日的三千煩惱絲,青絲如鴉。

“我的頭發。”

時禦終於能聽入周圍的聲音了。

他低下頭,執起一縷。

唇角上揚起,一抹蒼涼的弧度,“挺好的,這個顏色。”

他所有的樹枝,他的頭發,都變成了每次和千城胤靈修之後,新生枝條的顏色。

“你還真是過分,這種方式,和我永遠在一起。”

時禦歎了口氣。

低頭看了下懷中冰冷的屍體。

然後俯下身。

在夫君的唇上印下最後一吻。

“你說了,會陪我去找我娘。”

時禦站起身。

一拂袖。

掀起了一片燎原的銀色火焰。

千城胤的屍體在銀色的火焰之中,燒成了骨灰。

他用自己的樹枝編織了一個骨灰盒。

把千城胤裝在了裏頭。

隨身攜帶著。

“還是一起去吧,我想你會喜歡。”

時禦整個人看上去也有些不太對勁了,猩紅色的眸子裏幽深的可怕,像是沒有底的深淵,更沒有光。

空老愁眉苦臉。

“主人把心換給你,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而不是希望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時禦微微側頭,有些不解。

空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變得和他一樣,偏執又瘋癲了。您的眼神,和發瘋時候的他有什麽區別?難道您沒注意到嗎?!”

一死一瘋。

這算什麽好下場?

“哦。”

時禦臉上沒有什麽表情,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我用了胤的心髒,日後也會活成他的樣子。”

這有什麽不對嗎?

他覺得挺好的。

“您不要這樣,主人沒有死!”空老急了。

小主人這個樣子也太令人心疼了。

“我知道,他還沒死,他在我這裏。”時禦的唇角微微上揚,臉上露出了久違的溫柔,一隻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一直都在。”

空老一顆心都揪起來了。

“不是的!請您相信我,主人真的沒有死!”

“嗯,我相信。”

時禦點了下頭。

身後無數的銀色法鏈枝條,悄悄的縮了回去。

他已經能夠掌控這股強大的力量了。

空老要哭了:“我這個死是字麵上的意思!不是指心髒啊!哎呀,瞧我這嘴笨的。”

“您知道千城胤是什麽人嗎?”

“知道,我的愛人。”

“不是,是千城胤的真正身份,您知道嗎?”

空老鍥而不舍地追在時禦的身後,想向他解釋清楚。

腿都要跑斷了。

連續半個月。

空老追在時禦身後跑了大概三十多座城七個國家。

“他是王爺,是院長,是劍仙,是魔尊。這些都不重要,他最重要的一個身份,就是我夫君。”

時禦一邊回答著。

一邊在街邊的攤子上買了一隻哈密瓜。

這次把瓜拿起來。

底下並沒有看到那一張俊美宛若天神的臉。

沒有藏在下麵……那就繼續找……

“他還是昆侖神主,是開皇大帝。”空老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歎氣了。

正在吃哈密瓜的時禦一愣。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昆侖神主也是他?”

真有意思。

那個人不止一次的對著自己,向昆侖神主發毒誓,說什麽,如果撒謊就讓昆侖神主劈死他。

這是要自己劈死自己嗎?

“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時禦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

“他轉世了幾千次,用了幾千具身體,身份多一點兒也是可以理解的。總會有那麽幾百個身份,一不小心被他弄得特別牛掰。”空老接過時禦遞過來的一塊哈密瓜,也咬了一口,又甜又脆。

時禦吃瓜的動作一頓。

再度震驚。

“轉世幾千次?”

三觀都要裂了。

但與此同時。

死寂的心髒,仿佛被灌入了一絲希望。

“沒錯,您可能覺得他欺騙了你,那麽多身份,滿嘴謊話。可實際上,他是遭受了詛咒,每一具身體使用的時間不會超過十幾年,就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離奇崩潰。不得不再去尋找下一具合適的軀體,你可以稱之為轉世,但是和普通的轉世輪回又不一樣。普通的轉世輪回是要經過地府路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的。主人不一樣,冥界酆都根本不敢收主人的魂魄,他是死了之後直接靈魂飄**,寄宿在下一個軀體內。如此周而複始。才造就了那麽多的身份。”

時禦聽著這話。

猩紅幽暗,宛如深淵一樣的眼底。

逐漸的浮現出了一縷微光。

他的聲音沙啞且顫抖:“他……還會繼續轉世嗎?還會再換身體嗎?”

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我們還有機會重逢嗎?

不是他的心髒活在我的體內,而是麵對麵的兩個人以夫夫的方式永遠生活在一起的那種重逢。

“會的,小主人。”

空老總算浮現出一抹笑容來,像一個操碎了心的長者,“您要相信,像主人那麽偏執病態的人,怎麽可能舍得留下你一個人在這個世間孤魂野鬼一樣的飄**?別人碰你一下,他都會發瘋。”

時禦伸出一隻手。

捂住了眼睛。

有溫熱的東西,自指縫之間流了出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你還活著。

活在這世界,不知道哪一個角落裏。

以另一具身體,另一個身份,甚至是另一個名字。

可不管你在哪裏。

你的心髒都在我的體內跳動著,你的神力灌注在我的靈魂裏。

天涯海角,我必將一眼認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