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荷月力道很輕,但華意脂粉浮麵的臉上還是透出了淡淡的五指印,華意並未感覺到多疼,然而她驕傲的身份,不容這點侮辱!
荷月掌摑的手在顫抖,忐忑不安地端詳著華意的麵色。
華意麵無表情,好像被這一巴掌打傻了。
然而,短暫的靜謐後,她忽然笑開,唇紅齒白,手指收攏握成了拳頭,“紀夢圓,尊你一聲太後,你還真以為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算什麽東西!”
她慢悠悠地撿起地上的香爐,眼角泛著嗜血的光,“今日,本公主就送你與短命先帝奈何橋相會!”
“不可!”紀霄橙雖不明白轉眼間狀況為何如此糟糕,但他展開了雙臂擋在了紀夢圓身前,“三公主,若要傷害圓圓,除非從微臣屍體上踏過!”
紀夢圓看著眼前並不寬厚的背影,一瞬間隻覺得紀霄橙偉岸了不少。
方才還對華意沒骨氣的點頭哈腰,節骨眼上,卻孤注一擲地護著她。
原來,有個兄長還挺幸福的。
“殺一個不少,殺兩個不多!”氣頭上的華意步步緊逼,拖著個銅製的香爐,宛如化身成了個劊子手。
紀夢圓不但不慫,反而傲嬌地像隻小孔雀,“你殺我好了,我……我再定你個謀逆之罪!”
照理說,先帝死了,要原主三歲奶娃的命何須大費周章,左右不過是因為當今聖上繼位名不正言不順,要是她這個太後再死於非命,史記的一筆,足以讓當今皇帝臭名昭著。
故而,安排了個荷月在她身側,要原主死,而且死得毫無破綻!
而這個三公主,顯然隻是個習慣高姿態的女人,易燃易爆,不像幕後之人。
“來人啊!保護太後娘娘!”荷月回過神就是一聲喊,退到紀夢圓身側,保護之態。
華意頓住了腳,那小家夥就在紀霄橙和荷月中間,氣定神閑的模樣,看著就來氣。
“何人如此大膽,擅闖月上宮!”
侍衛聞聲而來,撞見月上宮殿內這一幕都愣住了。
前有左右護法,後有侍衛目睹,華意哪怕怒火中燒,也得掂量輕重,當下銀牙咬碎,惡狠狠道,“小賤種,你會為了今日之事付諸代價!”
狠話是撂了,但掌摑的恥辱隻得硬生生往肚子裏咽。
華意拂袖而去,怒氣衝衝,方出了內殿,紀夢圓軟軟開口,“三公主,我的東西你還沒還給我呢。”
不就是個破簪子玉鐲子嗎!
若傳出去,揚言她在月上宮偷東西,這臉還要不要了!
華意七竅生煙,揪下金簪,取下玉鐲,反手扔在地上,那玉鐲子本就脆,被她這麽毫不憐惜地對待,碎成了好些段。
紀夢圓並不心疼,打了個哈欠,目送著華意奪門而出,當下盤著兩條小腿,靠著雕刻芙蓉花的床頭懶散道,“散了吧,我睡會兒。”
荷月與紀霄橙相視一眼,皆是茫然,小太後一夕之間性情大變,這是怎地了?
見那小人兒闔著雙眼,細長卷曲的睫毛微微顫動,小巧的鼻尖呼吸清淺,紀霄橙不忍叨擾多問,對荷月拂了拂手,示意她退下。
荷月俯身退去,月上宮外的前庭院子裏,木槿花沿著宮牆搖曳著,暮色四合的天,緋色的雲霞鋪滿。
她停駐了片刻,徑直出了月上宮。
此時,禦書房。
男子坐於案前,黑金色長袍,年過半百,長發束冠,嘴角之上蓄著兩道八字須,雖是年長,但精神爍爍,目光炯炯。
“父皇,為何非得留著那小太後不可,都欺負到女兒頭上了,左右不過就是個傀儡,依女兒看,就該把她送掖庭!”華意來回走在地墊上,忿忿不平地訴說著在月上宮的遭遇。
父皇還是獻王之時,她確是流落在外,父皇尋回之後,對她格外寵愛,隻要她提的要求,父皇都盡可能地滿足。
華巳始終垂著眼,細致地批閱著奏折,淡淡笑起來,眼角有兩條長長的紋路,“論人理,朕喚她一聲太後,史上可有先例?無端將太後打入掖庭?”
“我不管!父皇!她指定有人教唆,和父皇您作對呢!父皇!”華意撅起嘴來,湊到華巳身旁,挽著黑金袍子繡製八爪金龍的袖子,嬌嗔著。
“好了,意兒,此事朕自有定奪,你先回去。”華巳安撫著,拍了拍華意的手。
聽出了父皇語氣中的一丁點不耐煩,華意不敢再造次。
再如何寵著她,父皇畢竟是父皇,九五之尊呐!
她收斂不滿,不甘地退出殿門,明黃的帷幔後女婢緩緩現身,下巴處一顆黑痣。
“意兒所言可真?”
華巳依舊未曾抬一下眼皮子,從容不迫,手裏狼毫筆落墨筆觸蒼勁有力。
女婢拱手,“陛下,公主所言極是,太後吩咐,奴婢不得不從!”
小小年紀,利用身份施壓,那小太後到底以前是裝傻充楞,還是說現今有人指點?
“紀家小女異常之舉,你怎看?”華巳筆觸頓了頓,印象中,那紀家小女,總是木訥之相,怯生生的,恨不得一輩子藏在紀霄橙身後。
“回陛下,奴婢猜測乃是紀大人作祟,陛下您登基為帝,業王百般不滿,業王與紀大人交好,興許利用小太後令陛下難堪。”女婢深度的分析著,誰敢相信,一個三歲孩子能有那麽多彎彎繞繞的小心思呢?
“業王……”華巳手中狼毫筆在虎口轉了一圈,眼底暗潮湧動,“暫且留那孩子的命,是真是偽,朕自會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