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青幫賭場

紀筱海是上海青幫的一個大佬,按輩分,他應該還是杜月笙的長輩,跟黃金榮屬於平輩。但紀筱海這個人生性固執,一輩子不願意碰煙土,更不願意接觸政治,隻守著那幾家賭檔。所以,他在青幫輩分雖高但勢力卻很一般。

若是說紀筱海沒有野心,那實在是委屈了他。紀筱海不是不想做這些賺錢的買賣,隻是他的膽子比人家小,手沒人家硬,爭不過而已。

幾年前,一個年輕人無意間闖進了他的視野。這個年輕人有頭腦,講義氣,更重要的是身手過硬,打起架來,一個能頂的上十多個。

紀筱海很看好這個年輕人,他當時認為,隻要稍加培養,此子必成大器。

可是,沒過了多久,這個年輕人卻離開了,說是要回去給他的義兄報仇。江湖人最講究這種義氣,紀筱海沒有理由不同意他的決定,隻是囑咐這個年輕人辦完事就趕緊回來,上海這邊缺不了他。

可惜的是,這個年輕人竟然一去不複返。

這個年輕人便是葉途飛。

幾年間,紀筱海對葉途飛一直是念念不忘,一旦手下做事不得力,他就會不自覺地歎口氣說要是途飛在就不會這樣了。

這一天傍晚,紀筱海手底下最大的一家賭檔剛開場便湧進來了幾個日本浪人。

做賭場生意,單麵開門迎四方來客,隻要兜裏有錢願賭服輸,不管男女老幼何方神聖,都是客人,都得一視同仁。

所以,賭場的夥計們還像往常一樣,規規矩矩地接待了這些討人嫌的浪人。

哪知道,這些日本浪人根本不是來賭場賭錢的,他們來賭場存粹是來找茬挑釁的。

一場架打下來,紀筱海的弟兄們靠著占了人數優勢才勉強跟日本浪人打成個平手,日本浪人不甘心,揚言晚上會召集人手再來打一場。

這件事,初起的時候紀筱海並沒有覺得多嚴重,這畢竟是在公共租界,日本人還是得收斂一些,若是晚上真敢過來的話,他隻需要給巡捕房去個電話就夠了。

可是,緊接著發生的兩件事使得紀筱海覺察到事態的嚴重性。

一是巡捕房的人主動打電話給了他,對他說這幫日本浪人的後台很硬,租界工部局打招呼,要求巡捕房以不給工部局添麻煩為處理原則。

打電話的那名巡長對紀筱海解釋說:“什麽叫不給工部局添麻煩?就是睜隻眼閉隻眼唄,最多等打完了把人帶到巡捕房,錄個口供,再把人給放了!”

巡捕房不給力,紀筱海雖覺得不舒服,但也不怎麽擔心,畢竟在上海灘,敢不給青幫麵子的勢力還沒出現過。

此時,青幫原來的話事人杜月笙杜老板已經去了香港,紀筱海隻能求助於黃金榮。可黃金榮卻告誡他要忍,日本人的台麵很硬,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紀筱海這才意識到這幫日本浪人並不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而是受人指使故意而為。

一個月前,有個日本人跑到了紀筱海的家裏,想說服紀筱海跟日本人合作,在公共租界一起開大煙館。紀筱海口頭上說是不願意煙土這個行當,但心裏對能賺大錢的煙土一直很心癢,但是,要讓他跟日本人一起做事,那可是超越了他的底線。所以,紀筱海嚴詞拒絕了那個日本人。

看來,那件事並沒有了解,那個日本人顯然是想通過日本浪人找茬挑釁來給紀筱海施加壓力,從而迫使紀筱海就範。

在江湖上,紀筱海的個性弱是弱了點,但能在青幫坐到他那個位子,也絕非是個軟蛋皮。事實上,紀筱海是那種皮肉較軟但骨頭超硬的人,他絕對不會屈從於日本人的**威。

所以,他命令賭場照常營業,然後暗中調集了所有能調集的弟兄,做好了應戰的準備。

葉途飛帶著肖忠河及獨孤玉走進這家賭場的時候,紀筱海剛剛完成了所有的布置安排,正躺在他辦公室裏的那張搖椅上閉目養神。

紀筱海手下的弟兄們知道了今晚會有一場惡戰,所以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有日本人特征的客人身上,而且多數都躲在暗處。這也是葉途飛為什麽在賭場轉了好幾圈才遇到一個老弟兄的原因。

大戰之前,己方突遇強援,那兄弟怎能不興奮?因此他拉著葉途飛,不由份說,就把葉途飛帶到了紀筱海的麵前。

說紀筱海是故作鎮定也好,說他是胸有成竹也罷,總之是他躺在搖椅上竟然打起了盹來,當那兄弟帶著極為喜悅的口氣向紀筱海報告時,紀筱海竟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紀先生,您看誰來了?是飛哥啊!飛哥回來了!”

紀筱海被人打攪了瞌睡顯得很鬱悶,從搖椅上坐起來的時候嘟囔道:“飛哥?哪個飛哥?”

葉途飛上前兩步,笑道:“是葉途飛。”

就見到紀筱海渾身一震,連忙揉了揉眼,細致打量著麵前的這個人,臉上的表情從驚愕到欣喜再到激動:“葉途飛?真的是你啊!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葉途飛笑著將紀筱海從搖椅上扶起,道:“紀叔,要不我掐你一把,看看你覺不覺得疼?”

紀筱海笑道:“都幾年沒見了,你也早過了三十歲,怎麽還這麽頑劣,動不動就開你紀叔的玩笑?”

葉途飛扶著紀筱海坐到了沙發上,然後從辦公桌上拿起了紀筱海的煙鬥,裝滿了煙絲,遞到了紀筱海的手上。

紀筱海接了煙鬥,又湊著葉途飛遞過來的火點上了,抽了口煙,歎道:“小飛啊,幾年不見,你這第一天來見紀叔,紀叔怎麽也該給你設宴洗塵才是,可是今晚……”

葉途飛笑著打斷了紀筱海,道:“紀叔,剛才鄭大勇都跟我說了,您啊,今晚就在這喝茶抽煙看報紙,外麵的事我來解決,等完事了,您老請我吃宵夜,如何?”

紀筱海為了今晚這一戰幾乎把家底子都押上了,要說不緊張不擔心這結果,那純屬扯淡,可是,當老大的就得是泰山崩於眼前而氣定神閑,否則的話,手底下的弟兄又怎能有信心呢?

不過,現在有了葉途飛就不一樣了,紀筱海是真的不緊張不擔心了,葉途飛的存在,起到的作用並非是他超強的打鬥能力,更重要的是他可以給兄弟們帶來自信!

放下心來的紀筱海還真的按葉途飛說的,仰躺在沙發上,抽著煙喝著茶看著報紙。

葉途飛笑了笑,跟紀筱海打了個招呼:“紀叔,這就對了,好了,我出去了,等完事了再來陪您說話。”

就在葉途飛即將出門的時候,紀筱海突然叮囑道:“小飛,待會下手輕一點,別把人家日本人給打殘了,人家日本人也是有爹有媽的,把他們給打殘了,那些日本老人該有多傷心啊!”

人隻有在輕鬆的心情下才能說出這種帶有濃鬱的戲謔成分的話來。葉途飛笑著點了點頭,走出了紀筱海的辦公室。

賭場中,獨孤玉的上衣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麵前的籌碼跟剛進來的時候一半多,也就是說,快一個小時了,獨孤玉的戰績是不輸不贏。另一邊,肖忠河的臉色已經恢複了正常,因為他麵前的籌碼已經不多了,敗局已定的情況下,他反而淡定了。

葉途飛先是在獨孤玉耳邊說了些話,獨孤玉的賭性正酣,一聽葉途飛說日本浪人要來打架,他立馬瞪圓了眼,四處打探:“在哪?敢耽誤老子玩牌,不打斷他兩條腿!”

葉途飛連忙安撫道:“你急個啥?先玩牌,這幫畜生估計還在路上呢!”

轉而又過去跟肖忠河說了,肖忠河一聽就樂了:“他奶奶的,今晚兄弟點子背,怎麽押怎麽輸,這些王八蛋要是真敢來,剛好讓兄弟消消這一身的悶氣。”

葉途飛拍了拍肖忠河的肩,隨手在肖忠河的那點籌碼中拿起了一個,扔到了七點小的位子上。籌碼剛下定,莊家便開了莊,荷官唱道:“一二四,七點小!”

肖忠河瞪大了眼,像是看陌生人似的,緊緊地盯著葉途飛。

葉途飛笑了笑,把贏回來的籌碼拿了回來,然後在十二點大的位子上押了一個二十塊的籌碼。待到莊家搖定了骰子,正準備開莊的時候,葉途飛突然抓起一把籌碼,拍在了七點小的位子上。

隻聽到荷官唱道:“二二三,七點小!”

這一下,把肖忠河給徹底震到了,他先是呆呆地看著葉途飛,然後突然抓住了葉途飛的臂膀,嚷道:“六爺,你到底是人還是鬼?哦,不,應該說你到底是天上的那座神尊?”

葉途飛甩開臂膀上的肖忠河的雙手,將贏回來的籌碼攬了回來,笑著道:“別鬧了!你接著玩吧,我四處看看,估摸著那些日本浪人也該來了。”

肖忠河哪裏肯依,連籌碼都顧不上了,跟在葉途飛身後不斷央求道:“六爺,您就開開恩,收我做徒弟不行嗎?”

就在這時,賭場的大門被撞開了,兩個青幫弟兄踉踉蹌蹌了幾步退了進來,然後就見到一大幫浪人打扮的日本人大搖大擺地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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