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假計劃
趙玉娟當天晚上便和她的上線接了頭,把和葉途飛見麵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做了匯報。上線的代號叫老木,一個斯斯文文年近四十歲的中年漢子,在上海的掩飾身份是一家中學的國文老師。
老木聽完了趙玉娟的匯報,緊鎖著眉頭在屋裏徘徊。
這件事對他來說是沒有決定權力的,但是他在向上級回報的時候,就不能像趙玉娟那樣隻是把過程陳述清楚就好了,以老木的級別,他在匯報的時候必須要做出自己的意見來。
徘徊是為了思考,思考是在評估風險。老木在逐字逐句地分析葉途飛的每一句話,好在趙玉娟的記憶力很是不錯,葉途飛所說的話,她能複述出九成以上。
數分鍾,老木拿定了主意,對趙玉娟道:“你先回去吧,下一步該如何做你等我的通知。”
這是一個緩兵之策。是因為老木對葉途飛仍有疑慮,他想以這種方法來再次試探葉途飛,若是葉途飛心存陰謀,想利用趙玉娟把自己引出來的話,那麽趙玉娟的按兵不動一定會引起葉途飛的焦急。
老木的這點計策對葉途飛來說實在是太小兒科了,當趙玉娟再次見到葉途飛,卻一句話也不說的時候,葉途飛反而放鬆下來,拉著聶恒資出去喝酒去了。
聶恒資對這種待遇頗有微詞,喝酒的時候不住的抱怨,說這幫**真是沒有魄力,一點風險都不敢承擔,看來是難成大事。
葉途飛微笑著傾聽聶恒資的牢騷,既不讚同也不反對。
聶恒資牢騷累了,又見葉途飛根本不搭話,索性閉上了嘴巴,喝起了悶酒來。
葉途飛擔心聶恒資憋壞了身體,這才勸解道:“恒資啊,事情得分兩麵看。那邊人的沒魄力沒膽量是因為他們還不了解咱們,做他們那種工作,小心一些總沒壞處的。話再說過來,若是他們是一些莽撞的人,咱們湊上去,不是給自己添麻煩麽?”
其實聶恒資之所以發牢騷抱怨那邊的人,根本原因還是在於這件事是因他而起的,葉途飛是在幫他,而對方卻怠慢了葉途飛。不相信自己也就罷了,不相信葉途飛卻使得聶恒資的麵子拉不下來。
聽了葉途飛的勸解,聶恒資知曉了葉途飛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自己的心情頓時開朗起來,他略顯興奮地問道:“阿飛,你答應幫他們搞藥品,可是想好了辦法沒有啊?”
葉途飛點了點頭,隨即又搖了兩下,道:“辦法倒是想了一個,表麵上看似很不錯,但還沒來得及推敲。這種事急不來的,得一步一步的來,咱們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和他們接上頭,看看他們手上掌握了什麽資源,然後結合我們掌握的資源,合二為一,共同努力,才能把這件事做好。”
聶恒資點了點頭,道:“阿飛,你說得對,咱們一定要把這件事做好了。等做完了這件事,我聶恒資就可以昂起頭來對自己說,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葉途飛笑道:“不打算扛槍上戰場了?”
聶恒資道:“就我這小身板,上了戰場也隻能給小日本練槍法,還是留在上海跟你一塊禍害漢奸政府和日本軍官吧,我現在發覺,幹這件事比上戰場有意思多了。”
葉途飛眯起了雙眼,略有所思,道:“禍害漢奸政府和日本軍官……?嗯,禍害這個詞用的好,把他們都禍害了,正麵戰場的將士們的壓力也就減輕了。”
兩人喝著小酒聊著天,又說到了藥品的來源問題。
聶恒資道:“美國那邊藥品多得是,價格也公道,但關鍵是該如何安全地運進來。在上海,西藥可是第一檔的違禁品,沒有日本人頒發的許可證,哪怕你隻是交易了一盒盤尼西林,也是掉腦袋的罪啊!”
葉途飛豈能不知這些現況,若非如此,那**的人又怎麽會甘冒風險來找他們搞藥品呢?
聶恒資歎了口氣,又道:“這兩天我也在捉摸這件事,阿飛,你說用這種法子好不好?”
葉途飛側過頭來,看著聶恒資,鼓勵道:“說說看!”
聶恒資喝了口小酒,道:“咱們不是在幫漢奸政府和日本人走私物資麽?把藥品就藏在這批走私物質中,等貨輪臨近海岸的時候,讓蘇北那邊的人用小船把藥品運走。”
葉途飛歎了口氣,回道:“你當小日本的特高課都是吃幹飯的?你當影佐幀昭和趙銘就真的像表麵上那麽信任我們?好,就算這些都沒問題,那海岸線上小日本的巡邏艇該怎麽應對?萬一碰上了,不就等於拿錢買藥品孝敬小日本了?搞不好還會給自己惹麻煩,不行,這個辦法絕對不行。”
聶恒資對自己想出來的辦法也沒多大信心,聽葉途飛這麽一分析,更是泄了氣。但性格使然,聶恒資強著嘟囔道:“那怎麽辦呢?想百分百的安全,除非是小日本幫我們運!”
葉途飛笑了,拍了拍聶恒資的肩膀:“你總算開竅了,對,我正是打算讓日本人幫著咱們把這批藥品運給蘇北那邊的人。”
聶恒資愣住了,夾著的菜停在了張開的嘴巴旁,呆呆地看著葉途飛。
葉途飛笑道:“你吃還是不吃啊?不吃的話,咱就結賬走人,我困的不行了,得趕緊回去睡覺。”
雙方僵持了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上午,老木終於下定了決心,在得到了上級的批準之後,通過趙玉娟給葉途飛帶了話,約葉途飛下午四時在極斯菲兒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見麵。
極斯菲兒路?
葉途飛禁不住在心裏讚歎了對方一聲。要知道,極斯菲兒路的76號可是國共兩黨的地下組織的天敵,那裏最初是土肥原賢二的土肥原機關所在地,之後發展成了偽政府的特務機關,現在移交給了影佐幀昭的梅機關。
在天敵的眼皮子下進行接頭,這個老木也真是個奇人。
不過,再細想一下,老木之所以把接頭地點放在極斯菲兒路上,無非就是在對葉途飛做一個表態而已:我來了,就在你們日偽特務機關的眼皮子下,你葉途飛要是想玩什麽花招的話,我束手就擒便是。
但這個表態卻使得葉途飛難辦起來。
對76號的大小漢奸特務來,葉途飛可是個名人,是影佐長官麵前的紅人,剛剛為支持大東亞共榮舉辦了一場拍賣會。
葉途飛若是出現在極斯菲兒路,被特務們碰到的幾率會很大很大。
看來,隻能調整自己的計劃了。葉途飛再一次前前後後思索了他的計劃,認為確實可行之後,與中午時分敲響了影佐幀昭的辦公室房門。
“影佐先生,打攪您中午休息了,實在抱歉!”
影佐幀昭有睡午覺的習慣,但是,葉途飛的到訪一定是事關重大,否則的話,以葉途飛的為人處世,絕對不會做這種惹人煩的事情的。
影佐幀昭打起了精神,把葉途飛讓到了辦公室裏屋的沙發上:“葉先生不用客氣,我知道,若非十分火急,葉先生一定不會打攪好朋友的午休的。”
葉途飛沒有跟影佐幀昭繼續客套寒暄,而是直奔了主題:“影佐先生,就在三天前,我跟蘇北那邊的人接觸上了,他們想利用我來為他們購買一批藥品。”
影佐幀昭的雙眼抖動了一下,剛才還尚存的困意頓時不見了,急切問道:“你是如何獲得他們的信任的?”
這話在明裏是詢問葉途飛獲得對方的辦法,但在暗裏實際上是在質問葉途飛為什麽會和那邊的人有聯係。
葉途飛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一個做走私生意的朋友牽的線。我對他們說,我葉途飛隻認生意不問政治。那邊的人對這批藥品似乎很迫切,所以才會答應跟我接觸一下。不過,現在就說已經獲得了他們的信任,我認為還為時過早。”
影佐幀昭沒能從葉途飛的回答中捕捉到任何異常線索,他選擇了暫時信任葉途飛:“那我們該怎麽做?葉先生,我很想聽聽你的建議。”
影佐幀昭表現出了他的狡猾和老謀深算。不主動表態,而是先聽一聽葉途飛的想法,即可表示出對葉途飛的尊重,又可在聆聽的過程中仔細品味一下葉途飛的用意。
葉途飛對影佐幀昭的這種伎倆也是早有預估,他從容不迫地分析道:“對方約我今天下午四點鍾在極斯菲兒路上的一家咖啡館見麵。我想,跟我接頭的人,不會是什麽大人物,這次接頭也不過是試探一下而已。”
影佐幀昭聽到接頭地點在極斯菲兒路上時也是一愣,隨即又聽葉途飛的解釋,說是對方的試探,不由得感慨道:“這些**還真是有點犧牲精神,竟然以這種方式來試探你。”
葉途飛笑道:“是啊!他們實際上是在對我說,你若是想放長線釣大魚,那就省省吧!”
影佐幀昭點了點頭,問道:“不錯,我也覺得對方在如此暗示。葉先生,既然釣不到大魚,這接頭又有什麽意義呢?”
葉途飛笑了,回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隻要把這場戲演好了,誰又能保證其結果不是一個皆大歡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