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四道菜
葉途飛隨著影佐幀昭的部下來到了影佐幀昭為他安排的休息室。
幾分鍾之前,在影佐幀昭的麵前,葉途飛經曆了一次艱難的選擇,挾持影佐幀昭固然能獲得一線生機,但是在即將動手前的那一刹那,直覺告訴了葉途飛,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這個直覺並不是說葉途飛感覺到了埋伏在裏屋的影佐幀昭請來的保鏢木村的殺氣,木村是日軍係統中最頂尖的高手,他已經能做到了把殺氣內斂,而且隔著一道門,葉途飛是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木村的存在的。
葉途飛的直覺產生於影佐幀昭的眼神,那種眼神看似鎮定,但鎮定中又夾雜這些許期望和擔心。
葉途飛一時間搞不清楚影佐幀昭為什麽會有如此複雜的眼神,在事情沒有走到最後沒有完全清晰的情況下,葉途飛還是選擇了等等看。
既然這樣選擇了,那麽生死隻能由命。
這麽一想,葉途飛反倒安心了,他在休息室中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和衣往**一趟,沒多長時間,還真的睡著了。
負責監視的心理學專家從葉途飛的姿態、呼吸頻率以及呼吸深度等因素上判定,葉途飛真的是睡著了。
仍舊在辦公室思索著的影佐幀昭得到了這個信息後,判斷的思維更加混亂了。
葉途飛對趙銘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而梅機關的價值就在於趙銘的新政府身上。也就是說,葉途飛對於他影佐幀昭和梅機關來說,是同等重要的。
若是真的錯怪了葉途飛,那麽他該如何麵對趙銘,他又該如何麵對自己。
76號抓捕了老木存粹是一個偶然,他們盯住的是**在上海的另一條地下情報線,就在76號的特務行動組準備收網的時候,老木突然出現,並和這條線上的一個重要人物接了頭。
**的人都是些硬骨頭,76號並沒有從他們身上獲得有用的信息,甚至連老木的身份都沒能搞清楚。
但是,從查獲的物品上發現了一小批藥品,這一小批藥品是老木帶到上海來的。從這些藥品著手,很容易查到了來源,是葉途飛和老木交易的那批藥品。
影佐幀昭隨即便想明白了,老木一定是帶著這些藥品來上海做檢測的。
當時,影佐幀昭隻是失望,因為蘇北那邊的人一旦有了做檢測的想法,那就說明他們對這批假藥有了懷疑,既然有了懷疑,就要做了檢測才能決定是否使用。也就是說,葉途飛的假藥計劃在最後一個環節上失敗了。
然而,最終的檢測報告卻顯示這批被老木帶來上海的藥品樣品竟然全都是真藥!
葉途飛親自押運到蘇北的藥品竟然全都是真藥!
而葉途飛匯報的結果是千真萬確的假藥!
影佐幀昭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件事。
他知道,想從老木的口中獲得真相的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所以,他下令76號的人善待老木,不要對老木進行任何形式的審訊,同時,把老木被捕的消息通過特殊渠道傳遞給了聶恒資。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影佐幀昭對葉途飛的那幾個兄弟也隻是采取了遠處監視的手段。
影佐幀昭把希望寄托在對葉途飛的觀察上。
他為葉途飛設計了一個套餐。
這套餐的第一道菜便是看聶恒資的反應,影佐幀昭斷定,聶恒資一旦知道了老木被捕的消息,那麽就一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在第一時間內通知葉途飛。
聶恒資讓鈴木川捎帶的那封信,影佐幀昭組織了諜報專家進行過研究,很快便發現了聶恒資所采用的技巧,影佐幀昭相信,這封信一旦交到了葉途飛的手上,那麽葉途飛定然會得到這個消息。
第二道菜就是影佐幀昭和葉途飛的單獨交流,親口告訴葉途飛老木被捕的消息,同時觀察葉途飛的反應。
葉途飛裝的很像,全然一副不知情很吃驚的樣子。這個結果,加重了影佐幀昭的懷疑。
因此,影佐幀昭為葉途飛端上了第三道菜:隱晦,但也明確地表達了他的懷疑。
葉途飛是個聰明人,自己的這句話他完全可以理解了真實含義,若是葉途飛心中有鬼,那麽在辦公室二人相處的時候,則是葉途飛唯一可以獲得生存機會的時刻,以影佐幀昭的分析,心中有鬼的葉途飛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而葉途飛一旦動手,企圖挾持他的時候,埋伏在裏屋的木村會毫不猶豫地開槍擊斃葉途飛。
在最關鍵的時刻,他和葉途飛曾有過一次目光的交錯,那一霎,他似乎看到了葉途飛的眼神中透出來一股殺意。
然而,那股殺意僅是一閃而過,快得令影佐幀昭都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錯覺。殺意閃過之後,葉途飛卻依舊淡定,完全遵守了自己的指令。
無奈之下,影佐幀昭隻能寄托希望與他為葉途飛準備的套餐的最後一道菜,觀察葉途飛在獨處時候的反應。
心理學專家告訴影佐幀昭,若是葉途飛真的有問題,那麽在得知自己已經被懷疑的情況下,身陷危險之中,獨處之時,一定會顯露出焦慮不安的心理表現,在表現形式上,可能會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或是坐立不安,或是其他什麽行為,總之是不可能在房間裏安定下來。
影佐幀昭當時問道:“那若是他沒有問題呢?”
心理學專家回道:“他若是忠心於新政府,忠心於我們大日本帝國,那麽宰你明確了對他的懷疑之後,他會委屈甚至會發怒。”
而最終的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葉途飛既沒有焦慮不安,也沒有委屈生氣,反而是安靜地睡著了。
影佐針紮設計的一整套都使用了出來,可結果還是一個無法斷定,他隻能歎了口氣,打發走了心理專家,在內心中對自己說道:“讓他睡一會吧,等睡醒了,到了76號,一切都會清楚的。”
葉途飛的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直到夜色將臨,他才醒過來。
醒來之後,葉途飛看了下時間,才知道這一覺自己竟然睡了三個多小時。
真的是生死由命了!
葉途飛簡單洗漱了一下,洗漱的時候,對著鏡子苦笑著。
之所以能如此淡定地對待生死,並不是他對即將發生的結果有多大的把握,恰恰相反,葉途飛認定了這一關是很難過去的,凶多吉少,九成以上的可能是凶,吉的可能性最多隻有一成。
在走進這間休息室的時候,葉途飛已經打定了主意,一旦事情無法挽回,那麽他會把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的身上,同時以日本國的戰略方向這個秘密為要挾條件,從而換得弟兄們的安全。
至於自己的生死,葉途飛倒是真心覺得無所謂。
他有著一個奇怪的想法,既然自己是穿越過來的,那麽自己的生命就不應該消失在這個年代,或者說,在他穿越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應該是終結的時刻,既然上天並沒有安排他死去,那麽穿越之後的這幾年,就等於享受福利了,是上天的額外賞賜。
對一個無神論者,對一個唯物主義的信仰者,這種思想不可謂不怪異。
為什麽會產生這種怪異的思想,期根本原因還是自己奉行了十幾二十年的信仰被徹底顛覆所導致。
求生,是人的本性,而求死,則是對生活失去了信心的人才會產生的追求。葉途飛的信仰被徹底顛覆了,他迷失了方向,失去了使命感,同時也就失去了求生的本性。
隻是,事情似乎還沒有糟糕到極限,葉途飛也不至於會產生求死的思想。
這才是他為什麽能在這種情況下安然入睡的根本原因。
這個原因,影佐幀昭當然想不明白。
就算是葉途飛本人,對此也是迷迷糊糊,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懂。
原因導致結果。
沒能弄明白的影佐幀昭迫切地想把問題弄明白,所以,他在煎熬中度過了這三個多小時,待到葉途飛這邊剛一洗漱完畢,他便迫不及待地帶著葉途飛趕往了76號的重犯看押室。
半個小時後,在76號的重犯看押室中,葉途飛見到了老木。
看押室四麵無窗,僅一麵牆壁上有著一道窄窄鐵門,就連天花板上也是光禿禿別無他物。室中間安置著一張厚實的桌子,桌子兩麵擺放著兩把椅子,其中一把椅子特別敦實,上麵還帶著拷鎖之類的玩意,想必是為犯人所備。
整個房間隻有桌麵上放著的一盞台燈,台燈的功率不大,整個房間顯得昏暗而壓抑。
葉途飛在另一張椅子上剛一坐定,老木便被帶了進來。
76號的特務很熟練的將老木鎖在了那張犯人椅子上,然後衝葉途飛笑了笑:“葉哥,你可以開始了,影佐先生說你跟這個人是老朋友了,特意吩咐我們把他留給你來審訊。嗯,我們就先出去了,等你的好消息哦!”
‘咣當’一聲,鐵門被關上了。
昏暗的燈光下,葉途飛和老木僅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