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拿著和離書走了,衛承宣追了兩步就停在了原地,看著乾清殿的大門愣了很久。

長樂沒說完的話,他知道是什麽。

長樂說:衛承宣,我們後會無期。

長樂是什麽性格,既然已經全部看清了,她就不會再猶豫。

而他坐在這個位置上,隻能看著她越走越遠。

慶公公在一旁看的不忍心,“皇上,您喝口熱茶吧。”

衛承宣回神,轉頭一聲不吭的坐回椅子繼續批奏折。

長樂說的對,他愛她憐她,若是真想將她綁在身邊禁錮在這深宮之中,隻需隨便使點手段就可以,可他到底還是舍不得,也不想她最後像母妃一樣,在這後宮之中漸漸凋零,最終抑鬱而亡。

而他給長樂蓋了玉璽的那幾張宣紙,就是讓長樂拿著,以防他反悔的。

他若是反悔,想讓她入宮了,她可以隨意在宣紙上寫上拒絕進宮的話。

他蓋了玉璽,批了準。

君無戲言。

長樂出了宮,凜冬守在宮門口,看見她立刻取了披風上前為她披上,“姑娘,刮風了,快些上馬車吧。”

長樂沉默的上了馬車,凜冬擔憂的看了看她的臉色,倒了熱茶捧到她麵前。

長樂接了熱茶,把和離書遞給凜冬。

凜冬看到和離書,本來還想罵沒想到王爺也是一個薄情寡義之人,等看清楚下方改過的條約,到嘴的罵人的話又咽了回去。

姑娘寫和離書的時候她跟菊冬姐姐是在一旁伺候的,知道姑娘寫了什麽,現下那些本來對王爺有利的條約都改成了對姑娘有利的條約,是誰改的不言而喻。

凜冬一時間心情十分複雜又很疑惑,“姑娘,奴婢不明白。”

“你跟王爺情投意合心意相通,為什麽就不能在一起呢?”

長樂捧著茶杯慢慢的喝了兩口熱茶,已經凍的冰涼的手指這才慢慢暖和起來。

“衛承宣是怕,怕我像他母妃一樣死在後宮裏。”

“我突然好想知道衛承宣的母妃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因為衛承宣說我跟他的母妃很像。”

凜冬更不懂了,“可是姑娘跟王爺的感情那麽好,王爺肯定舍不得讓姑娘難過變成那個樣子的。”

“傻凜冬,這世上最能預料的就是兩個人之間的感情羈絆。”

“人總是在變的,感情還在的時候自然什麽都好,可感情一旦不在了,剩下的就隻有仇怨和算計了。”

“可姑娘和王爺不是那樣的人。”凜冬很肯定。

“你不懂。”長樂不再多說。

她跟衛承宣之所以最後會做這樣的選擇,不是他們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而是他們都很清楚的看明白了未來會遇見的問題。

而他們對自己都一樣沒有信心,不確定自己是否能為對方克服這些問題,所以都選擇了逃避。

那些等著看長樂笑話的人,等了半天也沒等來任何的消息,隻知道長樂從宮裏出來回的依舊是宣王府,宣王府中伺候的那些老人依舊伺候著她。

她沒吵沒鬧,新帝也沒有大動肝火,兩人就這麽悄無聲息的在乾清殿聊了半天,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聊了什麽。

長樂準備了幾日,將其他幾條線路交給了孫掌櫃等人去拓展,而她自己選擇了南下的一條路。

她突然對衛承宣的母妃有很大的好奇,很想知道那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女子,才能讓聖文皇帝至死不渝的愛了一輩子。

她記得當初在漫花莊的時候衛承宣提到過,他的母妃在入宮之前與宋金銀的娘是極要好的朋友。

宋家在南邊,她打算辦事的同時去找宋金銀,看看能不能見一見他的娘,打聽一下跟衛承宣母妃有關的事情。

“長樂,你這一走怕是沒有兩三個月不會回來了,我怎麽辦啊?”馮琳琅扁著嘴,抱著長樂不撒手。

“不是還有長翎嘛。”長樂這一趟出去,如果要盯著地窖的落成,還要把冰塊儲存夠的話,能趕在除夕前回來就已經很不錯了。

算了,還是不說了。

要是說了,琳琅肯定得哭。

“長樂姐姐,出門在外,你萬事都要當心。我們會想你的。”周長翎送上自己這幾天熬夜趕製出來的幾對護膝,“南邊水汽重,不比盛都,會更加濕冷一些,你出門戴著護膝,免得寒風灌進骨頭裏去。”

“謝謝長翎。”

“我什麽都沒準備。長樂,你看我把自己送給你怎麽樣?你把我一塊兒帶走吧。”馮琳琅耍賴。

長樂好笑,“別鬧,我要是把你帶走了,你爹娘和哥哥們豈不是要追來把我攔住。”

馮琳琅撇嘴,她也知道她不可能跟著長樂出去,更何況這段時日她爹一直在讓她相看,根本不可能放她離開盛都。

瑞王妃送上一個包袱,“長樂,這是娘給你做的幾件披風,防水的。我聽說南邊多陰雨,你帶著這個出門的時候披上一件,會好一些。”

“謝謝娘。”

“姐姐,這是我做的一些藥,有外傷的,也有治風寒的,還有美容養顏的,這幾個瓶子裏裝的還是毒藥,你都帶著。”

“萬一遇見欺負你的人,你就藥死他。”

莊霽宴把自己做的一堆藥一股腦的全塞給長樂,凜冬和菊冬在一旁接了眾人送的東西。

旁邊幾名背著書簍書生從他們身邊走過,往他們這邊看了兩眼,然後交了路引和入城稅進了城。

“這些都是今年來盛都參加科考的學子吧,過段時日就要開考了。”

“聽說皇上這次準備自己做主考官,那這些學子考上的可都是天子門生。”瑞王妃道。

長樂聞言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聖文皇帝為什麽明知道那個宮女是殺手也依舊故意讓她靠近刺殺他了。

朝中官員以往大多是世家舉薦,雖有科舉但真正從科舉中走進朝堂的官員並不多,衛承宣肅清官場,清除了一大批世家官員,朝中正是缺乏可用之才的時候。

聖文皇帝就是要衛承宣在科舉舉行之前登基,如此一來衛承宣才能在科舉之中親自選上一批隻忠心於他的官員。

衛承宣顯然也明白了聖文皇帝的良苦用心,因此親自監考。

都說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深遠。

聖文皇帝對衛承宣,又何嚐不是抱著這樣的情感,而這還隻是因為衛承宣是他心愛之人的孩子。

長樂越發對衛承宣的母妃感到好奇了。

奚玉瑾,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