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稷不假思索的回答,說明他是有備而來。

這讓村民們的心都懸了起來。

擔心他提出來的請求,讓人為難又能做到,該如何是好。

誰知,劉稷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到村長的手裏。

“我知道大家為了照應新開墾的荒田,所佃的土地畝數,比往年少一半,每家每戶應該剩下不少秧苗,這些秧苗,我按照種子的雙倍價錢買了。”

村民們猜到可能會是讓他們為難的請求。

沒猜到天上居然會掉餡餅。

劉稷不僅替他們解決了淹田的困難,還替他們解決多餘的秧苗。

年近半百的村長手裏拿著銀子,笑得滿臉褶子,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但精神上卻看著年輕了十歲。

“劉兄弟,這事我做主應下了,隻是雙倍價錢就不用了,給個種子錢就行,還是那句話,以後你有事就是我們全村的事!”

沒有人多嘴問劉稷,買秧苗有啥用。

倒是有人猜出,應該與財主家們荒著的田地有關係。

但誰也沒想著跟風囤積秧苗。

畢竟他們還是佃戶,手裏有多餘的秧苗,有可能被財主們威逼著無償拿走,拋進沒人佃種的稻田裏。

還不如賣給劉稷換錢呢!

而劉稷見大家答應得這麽痛快,投桃報李,提了個醒。

“鄉親們拋完秧歇幾天,如果不是特別著急,可以在家裏多呆幾天,多佃幾畝田。”

“劉兄弟,那些財主黑了心肝,還想隻給我們一成糧食,就算能拋秧,他們也隻會按照原來的給兩成左右,再多佃幾畝,受累不討好。”

除非那些財主良心發現,像劉稷一樣。

按照交了稅五五分的比例算。

不然的話,嚐到開荒甜頭的村民們,都晾著那些財主們,等著撿漏去開墾良田呢。

村民們聽到村長的話,紛紛點頭附和。

“大家就得團結起來晾著那些黑心財主,要麽提高糧食分成,要麽他們自己種地。”

“就算能拋秧,他們上千畝地,過了時令也拋不成了。”

“再說了,他們每年也不育種育苗,哪還有秧苗可以拋。”

話到此處。

村民們腦中靈光一現,看向村長手裏的那錠銀子。

他們好像明白,劉稷為什麽要買秧苗了!

他們佃著財主們的田,能做的隻有和財主們硬扛三年。

可劉稷不必看那些財主們的臉色,把秧苗掌握在手裏,相當於拿捏住了財主們今年的收成。

可以替他們說話,和財主們談條件!

“劉財主……”

“請叫我劉東家。”

這是劉稷最後的倔強。

村民們雖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劉東家,你剛才說讓我們多佃幾畝田的意思是?”

“我會努力讓其他地主和我佃田的條件一致。”

猜測得到確認,村民們激動不已。

看向劉稷的眼神,除了感激,更有敬佩。

“這件事我還不是十拿九穩,希望大家……”

“劉東家你放心,我們會保密的。”

村民們十分上道。

但劉稷覺得他們上錯了道。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保密沒有用,希望大家硬氣一些,能夠相信我就足夠了。”

硬氣一些?

村民們心中一震,眼神清明。

是啊!

他們不能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別人的身上。

“劉東家你放心吧,我們聽你指揮,絕對不給你拖後腿。”

“銀子我們先收下了,對外就說不履行約定,要賠你十倍銀子。”

“這個法子好,要是那些財主強搶威逼,就讓他們賠你十倍銀子。”

劉稷見大家終於懂得動腦思考,要如何在有限的能力內,反對他人加諸在自身的命運不公。

身上的擔子輕了不少。

同時。

手裏的銀子也輕了不少。

他花錢買秧苗,不隻為了村民牟利,更為了自己獲取更大的利益。

“萬事俱備,隻欠銀錢。”

也不知道長戈有沒有權限,和他談一筆比魔芋豆腐更大更賺錢的生意。

劉稷帶著劉菽和同村的四個青年,從十一個村寨回來時。

天邊紅霞滿鋪。

放眼望去,翠綠的稻田,已經能看得到未來豐收的景象。

“大哥阿菽,你們可算回來了,餓了吧?”

劉麥把兩個巴掌大的糖餅塞在他們嘴裏,又給同行的四人各自塞了幾塊。

劉稷深深地嗅了一口,院子裏傳來酸筍雞的香味。

忙碌一天回到家,能夠吃上阿麥燒的飯菜,渾身的疲憊都減少了大半。

隻是今晚除了酸筍雞,好像還有紅燒魚、臘肉炒蒜苗、梅菜扣肉……

餓了一天的劉稷,感覺眼淚要不爭氣的從嘴角流下來了。

“阿麥,你怎麽突然變得奢侈起來了,一頓飯居然燒了七八個硬菜。”

他邊說邊往院子裏走。

當看到往桌子上端菜的景嫿,笑盈盈地朝他招手時,恍然大悟,喜出望外。

“原來是貴客臨門!景小姐,我可想死你了!”

景嫿看著無事獻殷勤的劉稷,一下子就笑不出來了。

總有種自己變成了一盤菜,要被劉稷吃掉的錯覺。

“劉東家,我是來找阿麥玩的,不是來找你的。”

“哦?是嗎?那真是太可惜了。”

劉稷湊到景嫿麵前,笑容狡黠。

他賣了關子,能耐著性子不再說話。

景嫿卻憋不住了。

“劉東家,可惜什麽?”

“我有一筆生意,每談遲一刻,就要少賺上萬兩銀子,景小姐,你說可惜不可惜?”

那是挺可惜的。

景嫿從劉麥手裏截胡了遞給劉稷的糖餅,反手塞進嘴裏,坐到了劉稷的身邊。

再次失去了談生意的主動權,她補償自己一塊糖餅不過分吧。

“劉東家……唔……你趕緊說,我慢慢吃,我趕了一天的路,餓死了。”

這一手,成功讓饑腸轆轆的劉稷笑不出來了。

早知道先吃飯再畫餅了。

……

景天酒樓。

地字號包間。

趙縣令麵無表情地坐在上位。

他掃視了一圈猶如喪家之犬的眾人,目光落在鼻青臉腫的楊財主身上。

“在種地這件事上,你們全部加起來也不如劉稷一個人,依本官看,還是趁早與他談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