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玉菡回府後,立刻便去漪瀾院將今日之事告訴了邱姨娘。
邱姨娘深感欣慰,撫著她的臉道:“菡兒,你總算長進了,知道事情要婉轉迂回著來,尤其對付男人,直來直去,大大咧咧是不成的,既不得男子喜歡,又於體統不合,叫人笑話。”
“他們就喜歡像玉菁那樣端方矜持的麽?”玉菡不屑道。
“呸!”邱姨娘吐出一片茶葉,道:“誰喜歡這樣的,不過要個家世好、端方持重的撐場麵罷了,男人骨子裏就是賤,你要也學你三姐姐那套是不成的,她是嫡女,又有個好外祖,自然可以端著,你不一樣,你要自個兒去爭、去搶,不是明目張膽,而是使手段迂回著來,譬如你今日便做得很好,菡兒,”邱姨娘突然正色起來,她撫了撫玉菡的脖子,語重心長道:“別想著指望你爹和太太,他們不會給你安排什麽好人,你娘我又隻是個妾,出不得去,你隻能靠自個兒,知道麽?”
玉菡說知道了,“那今日那位公子,”玉菡羞澀地抿了抿唇,“他……他會來提親麽?”
“八字還沒一撇呢,你想什麽,難不成真看上人家了?”邱姨娘笑嗔她。
玉菡連忙說沒有,“還不知他是什麽家世呢,我哪裏就看上他了。”
邱姨娘頷首,替她將微亂的鬢發用手抿了抿,接著便有杏兒進來傳話,說太太傳玉菡過去。
玉菡跳腳,“又去她那兒做什麽?娘,我不去,每回參加個宴席回來便命我去,不是責罵,就是拿出那什麽女訓女誡上的條例來規訓我,叫我抄書,今兒就連個穿著打扮她也要管,”玉菡殷殷望著邱姨娘,不住搖頭,“我不去,娘……”
邱姨娘心疼女兒,尤其管家權已經被奪,兩邊撕破臉的情況下,邱姨娘也懶得敷衍那邊的了,便冷笑道:“我的女兒我自會管教,不需旁人插手,”說著命杏兒,“去回了她,就說菡兒中暑了,不便去。”
杏兒應是,掀簾出去回話了。
……
邱姨娘病了這些日子,到六月中旬總算有了好轉,據她自己向身邊人抱怨的,“像死過了一回。”
飯後,盛媽媽托著她的胳臂服侍她在院子裏散步,寬解道:“活過來了就是有大福報,不是有句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我這還算不上大難,”邱姨娘望了望階下兩株梧桐,隻見其枝葉繁茂,亭亭如蓋,開了滿樹的紫紅色小花,風一來便吹落一地,打著旋兒飛到階前。
分明是盛夏,不知怎麽竟有蕭瑟之感,邱姨娘想:興許是人少了的緣故。由此又想到原先還在理事時,這院子裏總是站滿了各處來回事的丫鬟仆婦,那時她嫌她們聒噪,如今交了權,她們都到別處去奉承了,她倒有些不習慣。
盛媽媽跟了她多年,如何不知她的心事?立刻出言安慰道:“雖然鑰匙和賬本都交了,可您這些年培養起來的人還在呢,她們都還得用,一時半會兒太太換不了她們,她們也都還聽您的。”
邱姨娘輕笑,瞅了眼盛媽媽,“你也卸了擔子,清閑多了罷?”
盛媽媽說是,“老奴終於也能歇息歇息了。”
邱姨娘知道這話是安慰她的,苦笑了下,隨後命人搬了兩把椅子到樹蔭下,她自己坐了,命盛媽媽坐,盛媽媽辭了兩回,到底坐了。
“既然空閑下來,主子可料理章哥兒和菡姐兒的婚事了,這才是要緊的。”
“章哥兒先把明年的院試過了再說罷,對了,自從我病愈後,便不見他來,怎麽,他又出去野了?”
“這個年紀的哥兒,就是好玩,咱們章哥兒算老實的了。”
邱姨娘脾氣瞬間上來了,“這怎麽成?老爺不日就要回來,他日日不思讀書,隻外出鬼混,到時考校起來如何過得了關?”說罷起身望向屋簷下站著的費媽媽,“去傳我的話,從明兒起不許他再出去了,叫鬆香務必看著他,一旦他不安心讀書,立刻來報我。”
費媽媽應是,立刻下去傳話了。
“菡兒呢?”邱姨娘又問。
“菡姐兒當真愈來愈懂事了,自從國公府喜宴上回來,這些日子自覺在屋裏學刺繡,聽說繡的鴛鴦頗有些樣子了。”
邱姨娘滿意地頷首,“這才是,我就說菡兒隻是沒長大,並不是天性跋扈,如今不就懂事了麽?”
“正是,咱們姐兒並不比別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