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陷入了沉默，一絲異樣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動著。葉翎沒有說話，藏在鏡片後麵的雙眼中什麽都看不見。
視線投在白色的床單上，雪櫻輕輕咬著嘴唇。過了很久，她緊皺的雙眉慢慢鬆開，冷冰冰的表情裏，也逐漸浮起了一絲苦澀。
“葉翎……”她輕聲地開了口，“你……喜歡我嗎？”
“……我讓你這麽覺得嗎？”葉翎反問。
雪櫻沒有回答。
她深深地低著頭，良久，才發出一聲苦笑。
“果然不是吧？你並不喜歡我，”她抬起了頭，眼中帶著淡淡的憂傷，“他們都是這樣以為的，他們以為你的真正目的是想得到我，是想把我和緋翼拆散，以為你是在橫刀奪愛。……但是，隻有我知道，你根本沒有這樣想過。”
她說著抬起手，食指輕輕抵在了葉翎的胸口：“你的這個地方，是冰冷的。從你的身上，我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溫暖。一切隻是你做給別人看的假象，你一分一秒都沒有對我動心過，就像你所說的那樣，你和我的關係……隻是一場交易而已！”
沒錯，隻是一場交易。摩恩和雪梨小姐那種誤會了他們關係的話語，隻讓她覺得心寒。
從來就沒有喜歡，更沒有愛--除了她之外，誰都沒有看透葉翎的真麵目！
葉翎默不作聲地看著雪櫻，臉上浮起淺淺的笑意。
他握住雪櫻的手，把它緩緩放在了被子上。
“是你的空屬性幻焰能力，這麽告訴你的？”他柔聲問。
“沒錯，”雪櫻點了點頭，“你應該知道，我能感知到身邊人的情緒，也可以察覺他們是喜歡我還是討厭我。正是因為這種能力，當緋翼的情緒產生失控跡象的時候，我才能迅速察覺並及時趕到他身邊。……可是你知道嗎？這種能力，一直以來……在你身上都並不適用！”
“是嗎？”葉翎露出微微的驚訝表情。
“是的！這麽多年來，在你身上我很少能感覺到幻焰波動或者情緒失控的跡象，你永遠都是這麽的冷靜成熟，將一切都運籌帷幄，似乎世界上根本沒有事情能難倒你！而這……也是我一直都很害怕你的原因，我無法看穿你的內心，或者說你的內心根本沒有波瀾起伏。過去是這樣，現在也是這樣。所以我幾乎可以肯定，你……根本就一點都不喜歡我！”
“……既然你這麽認為，我也沒有什麽可以辯解的。”沉默了一會兒，葉翎笑笑，“再絕妙的演技也逃不過幻焰的感知力，我騙不了你。”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雪櫻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有這種興趣嗎？明明不喜歡，卻偏要裝作喜歡？！”
“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
“沒錯，我需要你的力量，也需要你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必須給你一些能夠保護自己的東西。如果大家都以為我喜歡你，那你就有了進入W家族的入場券，所有人都會把你當做W未來的一員。你將能夠與我分享權力，得到至高無上的地位，再也沒有人敢傷害你--明白嗎？這種權力和地位，跟你與我是單純的合作夥伴時候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我根本就不稀罕W家族的東西！”雪櫻拚命搖著頭，“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為什麽我們要假裝喜歡！”
“抱歉，這種話，希望以後你隻在我們兩個獨處的時候說。就算你心裏知道，也請你在人前配合我演戲。”
“為什麽？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是因為，一旦你與我合作，教會一定會對我們W家族懷恨在心，甚至對你不利。你不能再單打獨鬥下去，雖然我知道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權和錢，但它們在成人的世界裏非常有用，能夠保護你不受傷害，為了你的安全，你隻能委曲求全了。”
看著雪櫻泫然欲泣的表情，葉翎露出寬慰的笑容，摸摸她的頭：“別擔心，我會把一切責任都擔在自己身上。是我橫刀奪愛，是我假公濟私，是我用卑鄙的手段硬是把焰王和焰後分開。W家族的繼承人葉翎今後將是個陰險狠毒的大壞蛋，我會把一切責任都擔下來，而你--隻會在幻焰世界中得到同情，所有人都會把你當做可憐的受害者，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你……何必要這麽做……”雪櫻微微地搖著頭，“葉翎，我真不明白，你如此的工於心計，到底是為了什麽！我知道你一心想治愈W家族的遺傳病，但你一開始就可以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告訴我和緋翼。我們會幫你的，隻要我們齊心協力，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呢？”
“齊心協力？……你以為齊心協力是萬能的？”葉翎不屑地笑笑。
“當然！如果你因為害怕我受傷，而要我和緋翼保持距離，這我還能理解。但其他的事情，你的那些手段、那些誤會又是何必！它們原本都可以避免，是你的選擇把一切導向了最壞的方向，讓我們三個再也沒辦法回到過去！”
“我們三個早就回不去了！”
“不是的！是你犯了太多的錯誤，是你故意在把自己往卑鄙無恥的邪路上逼，是你……是你選擇了要做一個壞人，才會讓我們走到今天的地步！”
心裏越說越氣，雪櫻惡狠狠地瞪著葉翎，眼中滲滿了憤恨的淚水。
看著她因為憤怒而泛紅的臉，葉翎的眼底略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他站了起來，隨手撥去垂落在額前的碎發，轉身走到窗前。
飛艇在選手村上空緩緩漂浮著，天已經亮了。地麵上滿目瘡痍，無論是教會成員還是四國邀請賽的選手，都聚集在了一起，努力重建著這片被緋翼摧毀的人工城市。
“……真沒想到，你會說這種話。”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玻璃窗，葉翎笑了，“我以為，自己天生就是一個壞人。沒想到你居然說，是我自己選擇了做壞人的路。”
“沒有人天生是壞人的。”雪櫻搖著頭。
“也許吧……我……好像有點明白了。其實，對於W家族所做的一些事情，我一直抱著鄙夷的態度。我很看不起家族成員的自私自利，貪婪狡詐，更厭惡他們想利用王後計劃的研究成果滿足私欲的這種行為。”
“治愈疾病算不上私欲！任何人都不想死！”雪櫻更加用力地搖著頭。
“這是你的理論，但是我無法接受。W家族是一個充滿銅臭味的、手段陰險狡詐而且毫不留情的財閥家族，所以出生於這個家族的我，天生就帶著肮髒的血液。這樣的我……根本不配成為你們的同伴，從一開始，我就是這樣想的。”
“我不能和你們做朋友，我命中注定是你們的敵人。W家族最終會逼迫王和後為幻焰世界付出整個人生，你和緋翼將會被剝奪以普通人身份生活下去的權力。這樣的結果無可避免，既然你們會受到這樣的傷害，那對我而言，傷害你們一次和一百次都是一樣的；而我自己，當一次壞人和當一百次壞人……也是……一樣的……”
“所以，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人生。我會永遠在黑暗的道路上走下去，直到和你的距離越來越遠……但是，我並不後悔，因為我至少可以保護你，讓你不再受到傷害。今後，我會把可能加諸於你身上的壓力全都想辦法轉嫁到自己身上，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事了……”
“雪櫻，就算你恨我，我也無所謂。木已成舟，你……已經改變不了什麽了。”
怔怔地聽著葉翎的話，雪櫻已經不知道是該流淚，還是該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