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那天的晚餐氣氛並沒有想象中那麽沉重。
到了最後,餐桌上一片歡聲笑語,大家都對不久之後的比賽充滿了期待--除了雪櫻。
葉翎的病情和不能參加決賽的事實,讓她有些鬱鬱寡歡。並且特蘭茲給予的自由時間對她來說毫無意義,因為她根本就沒有地方可以去。
於是,塞恩和摩恩隔天開始就忙著收拾行李回家,雪櫻卻依然孤獨的遊**在校園裏。
“你真的不準備回家看看?”辦公室裏,安娜一邊忙著檢查屏幕上寫得滿滿的程序,一邊側過頭問身邊的雪櫻。
“這邊這裏……”雪櫻的指尖掃過屏幕上某一行裏的錯誤,隨即曲起手臂擱在椅背上,把頭靠在上麵,露出沉思的表情。
“回家?我的家在哪裏?是早已關閉的聖地,還是遙遠的雲嶺市?就算回了雲嶺市又怎麽樣?我在那裏沒有親人,緋翼和葉翎早就不在了。對我來說,回去和在這裏不是一樣的嗎?”
“嗯,看來隻有你一個人想繼續留著,塞恩和摩恩果然都很期待回家呢。今天我叫人來玩,也隻有你一個人來。”
“是啊,他們倆正忙著收拾行李。”
“那這個月剩下的日子,你有什麽打算嗎?”
“我會去陪葉翎,其他的暫時還沒想好,先休息一下吧,”雪櫻說著,無精打采地低下頭,“其實……”
“怎麽了?”安娜停下了手中的事情,轉過身來問。
雪櫻猶豫著不開口,眼角悄悄瞥著辦公室裏的另外一個人--安迪。
那家夥正饒有興致地坐在地上,專注的埋頭看資料,不發一言。
“安迪。”安娜心領神會,立刻踹了他一腳。
“嗷!”安迪被踹的就地滾了一圈,肚子同時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嗚,好餓……去看看中午吃什麽吧,反正在這裏也是礙眼。”他一邊嘟噥,一邊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往外走。
臨出門的時候,他向雪櫻調皮地眨了一下眼。
緊接著,房門就被小心地拉上,房間裏也隨之安靜下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還是因為比賽的事吧?”安娜笑著問。
“可以這麽說吧……”雪櫻不安的揪著裙角,“我覺得很迷惑,所以……想找個人談談。”
“謝謝你這麽看得起我,”安娜笑笑,“自己的問題當然要靠自己解決,不過說出來一起想辦法的話,說不定會輕鬆一點。”
“我也是這麽想的。”雪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就沉默下來。
似乎在斟酌字句,她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其實,我不想再做選手,也不想再繼續比賽和戰鬥了……”
聽了她的話,安娜的臉色並沒有多大改變,隻是輕輕笑了笑:“你想很久了吧。”
“嗯,是的。可是看大家都那麽忙,我一直沒有時間說,現在終於有了空閑,卻又不知道怎麽說了。”
“嗬,你啊……讓我想起伊斐了。”
“哎?”雪櫻一驚,“是那個意大利隊的……”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他曾經為了一項課題而在常春藤學院呆過一段時間。”
“有這樣的事?!”
“當然,對他來說研究就是一切,在研究麵前是沒有朋友和敵人的……哦,扯遠了。我想說的是,與他相處的那段時間,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冷靜而且堅韌的人。”
“好像是吧。”
“他總是毫無怨言地做著每一件事,也從不對任何人發脾氣,對誰都很溫柔。如果要用實物來做比較的話,他就是一個沒有棱角的圓。”
“他現在也是這個樣子的。”
“果然是啊,”安娜歪過頭一笑,“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是佩爾坎蒂的搭檔,與他一起參加教會內部的比賽了。他不止一次說過,其實他一點也不想戰鬥,他的生命整個都是奉獻給研究的。可惜,他一直找不到代替他參加比賽的人,所以才一直顧全大局。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意大利隊都必須有他這樣的力量才能保持微妙的平衡,這支隊伍就像一張蹦床,每一個角都要拉緊才能順利張開。”
“那麽,他不是為隊友做了很大的犧牲嗎?”雪櫻微微睜大眼睛。
“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不也是一直在犧牲嗎?”安娜微笑著反問,“不過,犧牲必須有它的價值。換句話說,如果你覺得你不願再犧牲自己,不願再勉強自己去戰鬥,而這樣的心願會對隊伍造成毀滅性打擊,那你可千萬不能順著自己的意願。”
“那如果我不做選手,隊伍也不會垮掉,那我就可以安心離去了,是不是這樣?”
“正是。而且如果真是這樣,可能你選擇的新道路,會為你的朋友們做出更大的貢獻呢!話說回來,不比賽的話,你想做什麽?”
“我想在背後幫助大家,就像特蘭茲和葉翎那樣。經過這麽久,我越來越覺得熱鬧而光芒四射的競技場並不適合我。況且……如果我一直在外比賽,也許有一天又會碰見雪梨小姐。直到現在,我還不能保證我是否能冷靜地對待這樣的相遇。”
“嗯,與別人相比,你和教會的關係更加複雜。那麽,你準備怎麽和大家說這件事呢?”
“這正是我苦惱的地方。”雪櫻歎息。
“不用明說吧,”安娜笑笑,“一臉嚴肅地說‘我不再戰鬥了’,反而會讓人難以接受呢!你可以慢慢減少露麵次數,讓大家明白你做後備工作其實更適合。”
“嗯,你的辦法很好,”雪櫻也笑了,“謝謝你,安娜。”
“別客氣。不過,現在我終於明白了,你的的確確是一位優秀的焰後。”
“怎麽說?”
“你啊,雖然本身也很強,卻總是在思考如何幫助別人,讓別人變得更強。這樣的你,如果在一位霸者身邊輔佐他,他一定會如虎添翼,心想事成的。”
“喂,你越說越離譜了!”雪櫻一陣惱羞。
“哈哈哈哈!--”安娜不禁大笑起來,爽朗的笑聲,一直飛出窗外,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