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歲寧知道太子為她做了不少。

但王妃說的,究竟是哪些事呢?

梁王妃貼在她耳邊,輕聲說:“太子忍耐了他們許多年,若不是為你,很多肮髒事啊,他是要永遠埋在肚子裏的。”

林歲寧隱約能明白一些。

“皇後娘娘今日失智了,”她說,“或許太子殿下今日本無意讓皇後娘娘難堪,可是皇後娘娘太過急切。”

今日無論是哪一步,太子都隻衝著秦太師而去,絲毫沒有提及皇後半點。

這大概便是太子對皇後的留有餘地。

梁王妃感慨萬分,

“這些年,陛下沒察覺出她的端倪,已是萬幸之事,她倒好,一個勁的往死裏作。今日是什麽場合,她也半點不顧及後果,不為太子著想,一時隻有那……”

說到此處,她無奈的搖搖頭,“想必太子心寒至極。”

林歲寧知道自己不該問,還是多嘴。

“皇後她為什麽這樣急著替秦太師開脫?”

梁王妃挪開視線,沉默片刻,最終隻是輕歎一聲。

“別問。”

林歲寧便閉上了嘴。

馬車剛回到梁王府,林歲寧還沒下來,就聽見太監說道:“宵寧郡主,陛下召您進宮。”

皇帝召見,是再沒有拒絕的餘地。

梁王妃要與她同去。

太監道:“王妃娘娘見諒,陛下隻召郡主一人。”

林歲寧見梁王妃放不下心,對她莞爾一笑。

“陛下是明君,您不必憂慮。”

想來皇帝也不會太過難為於她,至少不會像皇後那般。

否則,也不會賜封郡主。

乾元殿中,她被帶路到一道屏風前,盈盈跪地。

“臣女拜見陛下,陛下萬福。”

屏風後,皇帝與太子在棋盤邊相對而坐,皇帝持黑子,太子持白子。

聞聲,太子被分了神,手中的棋子遲遲未能落下。

皇帝道:“可是要認輸了?”

李玄澤盡力將心中雜念都驅逐出去,凝神端詳著這棋局。

皇帝意味深長道:“棋局如朝局,不容行差踏錯一步,你是握子之人,隻管走你的子,豈能被無關緊要的人擾亂心思。”

李玄澤心知肚明,父皇特地把歲寧喊來,又說這番話,是在點他。

父皇是看出來他做的這些事,都與歲寧有關。

他在險要處穩穩落下一字。

“父皇,我走的每一步都是為己。”

皇帝挑眉。

“哦?為你自己做什麽了?”

李玄澤道:“悅已。”

皇帝爽朗笑了一聲。

“這倒不錯,人活一世,總要悅己的,如此才快活。”

林歲寧跪在一道屏風之後,遲遲沒有被允起身。

她隻能跪著,聽著那珠玉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響,聽著皇帝與太子的對話。

一局罷,李玄澤道:“兒臣不敵。”

太監上前,將黑白子分放回瓷罐中。

“是你的心思沒有全然在棋局上,”皇帝隨口道,“再下一局就回東宮去,朕親自挑選了個姑娘伺候你,容貌很是不錯,你今日便與她行房。”

林歲寧的雙手無知無覺的攥緊了。

心裏好似被針紮了一下,隱隱約約的刺痛蔓延開來。

她閉上眼,深呼吸。

明知道他是儲君,未來的天子,不會是屬於她的。

可她控製不住的,腦中卻全然是他親吻自己時的心跳,他的懷抱,他掌心的炙熱,他滿眼在乎的問她願不願意嫁的模樣……

她也控製不去的想,他和別人親密無間的模樣,會不會也這樣溫柔。

明知不該,可她還是管不住的去想。越深想,心中越酸澀難當。

太子低著頭,遲遲沒有應話。

皇帝麵上的笑越來越淡,直至徹底消失。

“玄澤,你從未惹惱過朕。”

哪怕是為許辰求情,跪到昏厥,他亦不曾真正惱過。

李玄澤道:“父皇,兒臣今日身子不適,不能行房。”

皇帝一掌拍在棋盤上。

太監還沒來得及將棋盤收拾幹淨,幾顆黑子被震落下來,滾去許遠。

乾元殿中伺候的宮人太監紛紛跪地。

“陛下息怒!”

皇帝從未對太子發過怒火。

這是開天辟地的頭一遭。

“你是太子!”皇帝麵色沉冷,“朕說過,你隻要不做的太過,朕都能容你!”

李玄澤垂首不語。

他知道他是太子,開枝散葉甚至雨露均沾都是他的責任。

可是他不想,更不願在林歲寧麵前,答應父皇這樣的事。

皇帝看他一會兒,見他神情沒有鬆動的意思,雷霆大怒道:

“你也去跪著,跪到想明白為止!”

李玄澤這倒是聽話,當即繞過屏風,在林歲寧身旁跪下來。

皇帝走出來,目光在林歲寧臉上掃了一眼,重重甩袖離去。

太子殿下罰跪,宮人可不敢多看,收拾好殘局便倉惶退出去。

森冷的殿中,便就隻剩了兩人。

林歲寧不安道:“殿下?”

“嗯。”

他嗓音微啞。

她不知該說什麽了,他也不吭聲,就這樣一塊兒麵向屏風跪著。

林歲寧心裏騰起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若是一塊兒向麵前的屏風磕個頭,像不像拜堂?

以至於她莫名其妙的勾起唇角。

又覺得這樣不對,她可是被皇帝勒令跪在這兒呢,怎麽笑得出來?

可就不知道為什麽,心中就是歡喜。

良久後,李玄澤嘟囔道:“又不是我要做太子的。”

許多事端,皆因他是太子而起。

他若不是太子,想和一個女子在一起或許未必那麽難,也不會有人為了占他正妻之位,費盡心思。

父皇也不會逼他行房。

可是,他滿月就被立為太子,當時他懂個啥?

一點點大的奶娃娃,就背負儲君之位,背負那麽多虎視眈眈……

有人問過他樂不樂意嗎?

林歲寧輕笑:“殿下,我真是好大的麵子啊,皇後娘娘要見我,陛下也要見我,太子還與我跪一塊兒,我應該是頂頂重要的人吧。”

李玄澤心中煩悶突然一掃而空。

都什麽時候了,她居然在想這些,逗得他也莫名想笑。

“是啊,你是頂頂重要的人。”

讓我終究對生母揮刀相向,讓我挨了父皇第一頓責罵。

你能不重要嗎?

林歲寧又說:“殿下,為什麽不肯跟那姑娘同房啊?”

她鼓起了十萬分的勇氣,才鬥膽問出這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