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盞茶,收拾了心情,陳嶽跟隨著宋維光回到了場中。

陳博的事情牽扯太多,一些彎彎繞繞,陳嶽需要同陳博詳談之後,再做決定,而現在回來,陳嶽神態閑靜,徑自的坐在涼亭一隅,對許貞看都不看,目光所望,是院內的各色奇花,口中所吃,是官家送上的水果,一口哢嚓,水潤化渣。

這些大家族吃喝和一般人都不一樣了,就像陳嶽此時啃的水果,在市麵上都沒見賣過。

“陳嶽也太輕慢我們了!”

陳嶽在那坐的好好的,聽到了不遠處,古肖對著許貞說道:“他這個樣子,完全沒有將我們放在眼中。”

“嗬……”

許貞聽到這話,嗬了一聲,聲音略高,說道:“今天就讓他醉,後麵有他的愁日子。”

許貞說這話,對的就是陳嶽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言下之意,就是過了今日,一定要找陳嶽的麻煩。

陳嶽沒有理會許貞,因為崔婉靈在這時候,腳步輕輕的來到了陳嶽的身邊。

“你怎麽過來了?”

陳嶽瞧見了崔婉靈的時候,臉上不由帶上笑意,這年歲不大的貴族小姐單純善良,眼眸清澈純真,為人又十分慷慨,陳嶽十分樂意同這樣的人相處。

“姐姐怕你一不留神就惹事,讓我在你身邊站著。”

崔婉靈怯生生的說道。

“我生的像是惹事的人嗎?”

陳嶽張開雙臂,示意讓崔婉靈好好打量一下,同時目光看向了涼亭之外,官落落正立在景仙華的身邊,觀摩景仙華如何落筆,她的目光也在此時,不經意的往這邊掃視一下。

“姐姐說你的眼中沒有尊卑,不知敬畏。”

崔婉靈極為不好意思,囁嚅道:“說你這種人,最是無法無天。”

“嗬嗬。”

陳嶽不由失笑,無法無天這點,陳嶽認了,現在陳嶽能活著,就是一直在律法的邊緣打滾,如果遵紀守法,現在陳嶽就應該找太淵官府自首,讓太淵官府一刀把他殺了。

“你們時常湊在一起活動嗎?”

陳嶽隨口問道,主要是感覺這一群女的整天沒事幹……有修行資源,就應該好好的修行,又是湊在一起搞征文,又是在這裏開花會。

完全是浪擲了修行的大好光陰。

陳嶽為她們感到可惜,同時也覺得應該加大力度,畢竟陳嶽的修行資源都是從這裏來的。

“我們有一個約定見麵的日子,大家坐在一起玩玩鬧鬧,平時也都是有事的。”

崔婉靈說道:“像是活動,也要看人提議,看是否有趣,像是話本的那次,就是清然姐姐的意思,這一次湊在一起開花會,則是落落姐姐的意思。”

趙清然……

陳嶽看向了趙清然,忽然又轉頭看向了趙修,曾經趙修說過一句:我加入東林黨,多半是衝著你來的。

這對姐弟怎麽回事?一個是舉辦了征稿,讓人在他們的麵前寫小說,另一個是衝著自己來,同樣也和小說有關係。

寫一個小說,就引起了忠勇王府兩個人的注意,並且所圖謀也和小說有關係。

陳嶽想不通,將這疑惑記下,然後陪著崔婉靈說了一會兒話,這姑娘懵懂又真摯,有時候都不用陳嶽套話,就自己說了一些正陽府這邊的奇事。

“景先生的畫已經好了。”

有侍女到了陳嶽的身邊,小聲說道。陳嶽站起身來,同侍女含笑示意,然後和崔婉靈一並向著景仙華所繪製的**圖畫而去,在另一邊,許貞等人也一並走來,眾人一起圍到了景仙華描繪的**圖像之前。

墨痕很淡。

陳嶽看到這畫像的時候,心中暗道,在淡淡的墨痕,色彩之中,勾勒出來了三朵**,形態各異,盡皆展現**的淡雅氣度。

對於古畫,陳嶽的認識並不多,但是知曉古畫講究的是“氣韻生動”,而眼前的畫像,就是將**的氣韻完全描摹出來。

陳嶽看過了畫像上的**,目光向著院子裏麵望去,這裏麵花束千奇百怪,盡顯其美,但是在這裏麵,卻並沒有景仙華所描摹的**,想來景仙華在繪畫的時候,是擇選眼前**的氣韻,糅合這裏**的神態,但是卻並沒有專一找一朵花來描摹。

“景大師的畫像盡得古法精妙。”

嚴柱對著景仙華奉承說道:“這是氣韻遊乎在心,神采生用於筆,如此得以讓**應像神全。”

景仙華很是欣慰的一笑,看向了陳嶽。

“我不太懂畫。”

陳嶽坦誠的說道:“我就是看景大師的畫像似乎和當前院子裏的**都不像。”

畫不像?

陳嶽的話讓周圍安靜一下。

隨後嚴柱的大笑聲傳來,笑道:“你確實是不懂畫,不知道這畫中最忌諱的,就是形貌采章,曆曆具足,甚謹甚細,在畫像之中盡顯巧秘,像這種直白描繪的畫像,天下間誰人不會?景大師不取,是因為此等手法,接近了畫像中的三病。”

畫像中的三病,是板,刻,結。

這個嚴柱在畫道上確實是有東西的。

陳嶽聽到這些之後,說道:“我在畫道上麵確實是門外漢,不過就是聽到有人說過,【形具神出】這四個字,因此對畫像認識有所偏頗。”

形具神出!

景仙華聽到這話之後,皺起眉頭,暗暗思索,想著形神兼備,畫卷該是什麽樣的。

“門外漢就是門外漢。”

嚴柱冷笑說道:“在畫像之道上,你沒有說話的資格,好好做你的詩就是了。”

“說起作詩。”

古肖在旁邊跟著說道:“你最先知曉這寫菊題目,想來心中早有腹稿,既然如此,就讓你先行把詩句念出來吧。”

在這一段時間裏,古肖在外麵轉了一圈,同樣也準備了一首詩,想要和陳嶽碰一碰。

景仙華聞言,收斂心神,看向了陳嶽,想要聽聽陳嶽有什麽樣的詩句。

陳嶽看了看畫卷,又看了看古肖的臉,從容念道:“花開不並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

這一首詩是宋末詩人所寫的《畫菊》,說是畫菊,其實也在表自己的心意,在宋朝滅亡之後,他並不願意臣服元朝,寧可枝頭抱香死。

“輪到你了。”

陳嶽看向古肖,說道。

古肖張口欲言,但是詩句念不出來了。

陳嶽已經殺死了這次比賽。